“你来了。”
落阳已经在树下站了一天一夜,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音时反应还有些迟钝。
回头看去,视线撞进一位布衣老者的眼里。
落阳先是愣了下。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老者笑而不语,随即落阳反应过来不对劲,抬手抱拳,“抱歉,是观主啊。”
老者点头,顺着下巴垂下的胡子一遍遍顺着,道:“真君此来,所为何事?”
落阳笑道:“闻刚才观主所言,还以为是知道我的来意,原来不知道吗?”
老者走到落阳身边,抬头看着树冠,低声道:“在你转身之前,以为是知道的,但是在你转身之后,我便不知道了。”
落阳没听懂,眉头皱了起来。
老者也没解释,只是想了想后问:“可是为了那朵红莲?”
落阳压下不解,点头道:“原本以为那是一朵罕见的业火红莲,但是灵液滋养整整十年不见开花,那应该是红莲业火了吧?”
老者笑着道:“不错,是红莲业火。”
“上一次红莲业火的现世是在四万年前的大争之世,携带异火的正是清明宗开宗老祖……明游和那位是什么关系?”
“我若说无关,想来你也是不会信。”老者转头看向红线飘摇的大树,眼神有些悠远,似是想起了久远的故人旧事。
“确实有些关系,不过倒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往事已矣,故人已逝,如今在你面前的,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明游罢了。”
落阳怔了下,“他跟我有关系?”
“谁知道呢?”
老者没有明面回复,这有点挑事情的回答令落阳心里不喜,但是明明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毫无修为的老头子,可落阳偏偏有一种真的动起手来他不是对方敌手的直觉。
“明游神魂受损严重,是怎么出现在阁下道观的,阁下又是怎么知道他与我,与清明宗的关系的,这总能告知吧?如何修复明游的神魂,这又能说吗?”
老者走向院中大鼎此时天边升起第一缕阳光,院门打开,青年拿着扫帚出来朝着观主和落阳抱拳后走出门外,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洒扫。
老者看着已经被清理干净,此时空空荡荡的方鼎,声音平和又沉稳,道:
“神魂受损?你想错了,神魂并未受损,不过是在轮回时失了路引,途中被飓风伤到了,等他苏醒后休养一段时日自然就好了。他有一样东西在你身上,你将此物归还,他神魂便不会再有异样。至于你所谓的业火……或许你在将来能找到答案。”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
落阳眉头皱起来,“那他是怎么出现在轮回观的,这个总能说吧?”
“可以。”老者笑了起来,背对着落阳,说:
“他与我轮回观有不解之缘,本观立于三界之外,因缘际会下,业火携灵魂来到观中,被老道看见了,于是收留下来,刚到时便卜了一卦,得知未来会有人来接他,便留在观中将养着。
轮回观受惠与这位小友的前世良多,便当是还了当年人情,自他被你带出观中起,便再也与本观没有任何关系了。”
落阳抱着手,咧嘴冷笑了一下,道:“若是当真没有关系了,那这是什么?”
老者回头,顺着落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之间阳关照射下,树梢上悬挂的一块桃木牌已经显露出了身形,风吹地晃荡是,隐约可见上面的名字。
老者垂下眼帘看向落阳,目光竟是有些复杂,只道:“你再看看。”
落阳回头看去,刚刚恍惚间看见的“明游”二字,在木牌飘荡间再次看清晰,那是一块桃符上两个名字——
崔由、洛扬。
崔由?
洛扬?
崔由这个名字不清楚,但是洛阳……不就是清明宗开宗老祖的名字吗?
或许这位的另一事迹更加鲜为人知——四万年前结契大殿上不得好死的那一对师徒,其中的一位“师”,便是洛扬。
也是此世逍遥道的道祖。
后一身份,才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存在,前一个事迹,也是记录在宗门禁地的典籍里有着寥寥数语罢了。
那这个崔由,难道就是另一位当事人?
落阳低下头,却见到院中已经空无一人。
落阳走了几步,离开树下,门口的台阶上青年还在细致认真地扫着落叶,但是老道已经不见了踪影。
神识扫过整个道观,观中只有青年一人。
落阳面向青年,“道友,观主何在?”
青年头也不回地扫着地,说:“家师十年前便已仙逝,道友这两回所见,不过是留下的一缕残念罢了……”
后面的话落阳根本没听,脑子里只听见了那一句十年前便已仙逝的话。
想到什么,落阳猛地回头,果不其然,身后哪里有什么枝繁叶茂的姻缘树,不过是一株巨大的,狰狞的枯木,树上垂吊着桃符与红线,而最顶上的一块,历经数万年的风雨,早已看不见上面的字迹,变得光滑一片。
落阳猛地滞住呼吸,有什么东西好似振聋发聩的猛喝,脑子里混沌又清醒。
他不该问明游和四万年前的业火,他该问他和那位洛扬老祖。
但是很显然,唯一能回答他的人,已经在十年前用自己换回了他心心念念的明游,再也回答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