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冥毫不避讳,当着麦杰的面就说:“不吃,那小孩身上全是鼻涕虫的臭味,我吃不下。”
哪有这样当面说人坏话的,满白心中的客气瞬间消失,他咬牙切齿地斥责:“有你这么和小孩子说话的吗?不会说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麦杰则是一声不吭,但掉落的勺子与溅起的汤汁暴露出他的不安。
“别理他,你身上一点味道都没有。快吃饭吧。”满白把勺子塞到麦杰手里。
麦杰虽然接过了他勺子,但却一直低着头,额前碎发将脸遮挡住,满白看不清他表情如何,嘴张了张,想要开解劝导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满白决定找回场子,他也用了一种非常没有礼貌的态度:“喂,你是什么时候进入灵调处的?看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该不会是靠关系进来吧?”
房冥直接承认:“是靠关系进来的。你一个灵媒没必要知道这么多。”
“我是灵媒又怎么样,我将来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灵师的,倒时候成了你的上级,第一个让你卷铺盖走人。”满白自信而坚定的道,显然毕生追求就是成为最优秀的灵师了,而且还完全相信自己的实力。房冥才不会和一个自负的小孩计较,他非常识趣地结束了话题。
麦杰食不甘味,他手中的勺子在汤碗里轻轻搅动,却始终没有送到嘴边。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心里话。
满白注意到了麦杰的异样,轻声问道:“不合胃口?”
麦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不,不是的。我只是……”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看向桌上他刚刚画的画才继续,“我画了很多画了,哥哥什么时候才来接我?满白哥哥,你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我担心他。”
满白点点头,让麦杰念号码给他,可是电话那天总是无法接通,经过不知道几次尝试。满白纠结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中暗自思忖,家人之间何必这样。
房冥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麦杰的床边坐下,他的声音平静而直接:“你哥哥和你的关系那么差,为什么你一定要找他?你不应该担心自己吗?担心他干嘛?还是你知道他会出事?”
麦杰的手一颤,勺子差点从手中滑落,他抬头看着房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他其实对我很好。”
房冥不以为然,继续追问:“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什么他不等你醒过来再走?每次见你都是脏兮兮的,听童怀说你还很喜欢捡塑料瓶去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哥哥来过了?”麦杰抓错了重点,嘴角微微上扬,开心地问。
“你哥哥确实来过了,不过那时候你还在手术室里,手术一结束都没看你一眼就走了,大概是为你筹手术费去了。我听你念叨他不知道几回了,他对你不好,你却一直要见他。”
麦杰沉默了,他的手慢慢从汤碗里抽出,看了两人一眼,动作缓慢地脱下衣服。随着衣物的脱落,露出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有刀伤烫伤,还有大片大片的剐蹭伤痕。疤痕大概是几年前就有的了,疤痕深深刻在皮肤上,而有的则是淡化了许多,应该是擦过祛疤药膏。
“你哥哥打的?”房冥脱口而出的怀疑并没有让麦杰像之前一样立刻反驳。
满白被眼前景象惊得瞪大双眼,满白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房冥的眼神也变得复杂。
麦杰摇摇头否定,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哥哥从来没有打过我,他对我很好。”
满白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麦杰,语气变得柔和:“那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
“我四岁的时候走丢,被人贩子抓到,因为我不听话就被打成了这样,我在黑黢黢的地下室待了一年,然后是哥哥找到我,带我回来的。”声音平静到满白以为他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而不是自己黑暗的经历。
他指着身上已经淡化很多的伤痕继续说:“哥哥他真的对我很好,我身上的疤很难消除,这些快要消失疤也是他去找了很久的药才配出来的。他只是不喜欢与我待在一处,不喜欢与我说话而已。我捡塑料瓶卖只是想帮哥哥赚钱,不让他这么雷而已,他也给我买过很多衣服,是我不愿意穿而已。”
麦杰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满白和童怀都没有打断他的话,等他缓缓开口:“哥哥他……我们的爸爸妈妈早在我被拐那年没了,哥哥也才比我大十岁,当时不过十五岁而已,他很努力地养我长大,没有苛待我,只是说话难听了一点,不爱和我讲话,也不愿意理我。”
房冥看着麦杰身上的伤痕,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解:“这种感情真难理解,如果真对你好,为什么不好好陪你,照顾你?但说他对你不好,他也没有直接将你这个累赘丢弃。”
旁边的满白突兀的插话:“家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家人,他对你好或是不好都是难以一下子想清楚离开的。我也没有父母,是和我外公一起长大的,小的时候他其实也不爱理我,我就一个人在地上爬,自己和自己玩,这导致我直到三岁了才会简单将几个词。”
房冥和麦杰听着他讲自己的经历,满白陷入回忆:“我外公知道因为忽视导致我讲话慢之后,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那时候虽然小,但还是记得一点点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不理我是在怪我,我的父母都是灵师,当时我一岁都没有,他们本来是要带着我去看外公的,只是半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无法袖手旁观就带着我去了,我因为害怕就一直哭,然后……就把他们暴露了,也因为这个外公他在我小的时候都没有怎么抱过我。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很清楚,他怪我,但他也爱我。”
麦杰不知道是听到哪个环节,眼泪啪塔啪塔的就往下落。
满白情绪跟着低落下来,还是强撑着宽慰:“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长时间能够一起生活,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和他说,我想他大概也不会不管你的。”
不说还好,一说麦杰本来低声抽泣的声音突然打开了开关一样,像被刺激到了,嚎啕大哭的直接晕厥过去。
满白被麦杰突然的晕厥吓得手足无措,他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房冥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对满白说:“愣着干嘛,按铃叫医生呀!”
满白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床边的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铃声在病房内回荡,不久,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进来。
医生迅速检查了麦杰的状况,然后对满白和房冥说:“病人刚刚才稳定下来,怎么就让他情绪这么激动?警察问话也不能急,刺激病人只会加重病情。”
满白和房冥面面相觑,满白有些愧疚的有答必应,本以为多和麦杰讲讲话能开解人,他真没想会把人刺激晕过去。
医生接着说:“还有,你们赶紧联系家属来医院缴费,这是账单。”
房冥摸着口袋里的银行卡,卡是童怀给他的,说是里面有个二三十万,怕他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急用就给了他。但是他并不想用,转而对满白不客气指使道:“你去缴费,我在这看着他。”
满白:“我没钱。”
房冥鄙视了看了半天,没办法的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那卡就这样大咧咧的放在他包里,甚至连个卡套都没有,满白觉得他就是运气好,没掉没被偷。
“那我去缴费,你再打几个电话给麦宵,让他快点来。”
满白:“刚刚不是打了吗?他不接我也没办法。”
房冥以不可违背的声音命令道:“那就一直打到他接为止。”
“一定要他来干嘛,这有我们守着不就行了?”满白非常不爽房冥的语气,两人之间氛围又僵持起来,不过下一秒就被抠门的房冥打破了。
“让他来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