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凌晨那场和哨兵的生死缠斗,夏明余对这样的窄巷心有余悸,抬头看了眼两边的楼顶,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荧蓝色流光。
夏明余不动声色地敛了下眉,又低下头去看唐尧鹏,脸上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意。
唐尧鹏的话很密,又问道,“对了学长,你觉醒的结果是什么啊?哨兵还是向导?什么等级?精神体是什么呀?”
夏明余还记得基地给他的人设,一五一十地答道,“B级向导,精神体……我还不知道。”
唐尧鹏迷惑了,“啊?还不知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明余又问出了一个相当炸裂的问题。
“唐尧鹏,向哨的精神体会杀死自己吗?或者说,向哨可以杀死自己的精神体吗?”
唐尧鹏看着一脸认真的夏明余,更加迷惑了。好恐怖,学长顶着这张美得惊为天人的脸,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东西呢……
唐尧鹏沉默了好一会儿,艰难地憋出一句,“啊?”
两人走到写字楼下,夏明余淡淡道,“没什么,突发奇想而已。”他弯起那双蛊人的桃花眼,轻笑一声,“你当真了?”
他真的当真了啊!唐尧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噢,好吧……”
夏明余看到唐尧鹏耷拉下去的模样,温声道,“不说我了,你呢?”
唐尧鹏不免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学长,我是A级哨兵哦!”
唐尧鹏还想再继续说下去,但一抬眼,就看到了堵在楼道上的房东太太。
夏明余顺着唐尧鹏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剪着干练短发、穿着宽松睡衣的女人站在这层的楼道尽头,声音中气十足,“你就是夏明余?”
“是我。”
她上下打量了眼夏明余,“暗影的?”
夏明余愣了下。他肩上的头发并没有散开,说明她很熟悉暗影工会的作战服。
房东太太走了过来,夏明余这才看清她蜜色的皮肤和饱满的肌肉,浑身充满健康的力量感——起码比眼下的夏明余看起来健康多了。
夏明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却笑了,“嚯,怕我?”
房东太太侧身经过夏明余,挥了挥手道,“进吧,房租给你宽限一周。”
看来,又是因为“暗影工会”这个名头得到的优待。
房东太太走远后,唐尧鹏才问,“暗影?学长,你这就进暗影工会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不可置信,“你不是昨天才觉醒吗?”
刚觉醒就加入暗影工会,基本可以等价比喻为,在和平年代,一个毫无实习经历的应届生,刚拿到毕业证书,就收到了专业领域内全球TOP级别企业的offer。不能说是天上掉馅饼,只能说是基本没可能。
夏明余扯了扯嘴角,一边上楼一边道,“没有,这身作战服是我买的。”花了他一整夜的小费,想想都心疼。
唐尧鹏“哇”了一声,“这么逼真的冒牌货?”
“……”夏明余平静地“嗯”了一声。
*
到了3608的门牌号前,夏明余在唐尧鹏的指示下录入了星网认证。
很简朴的双人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卧室卫浴一应具备。唐尧鹏道,“你要是想下厨的话,得去十楼的公用厨房。”
夏明余在房子里转了一圈,非常满意。有了安稳的落脚处,才好让倦鸟归巢。
夏明余攒了些问题,刚刚在路上没来得及,此时才问道,“小唐,白鸽学院是每个向哨都可以去报名吗?会有等级限制吗?”
他对向哨的概念很陌生,尤其不知道怎么掌控精神力和向导素,多少会有些棘手。要是进了白鸽学院,这些问题应该都能迎刃而解。
“诶?我也不清楚耶,我昨天去哨塔报道,工作人员就给我递了一张纸质报名表。圣所没有吗?”
夏明余心想,圣所化身看着古怪,他光顾着逃命,压根没去过。
他笑了笑,“好,那我等会儿去圣所看看。”
夏明余打开背包收拾东西,唐尧鹏攥着一杯白开水,默默站在房门外看着。
将他熟悉的哨兵大哥存在过的痕迹一点点抹去,换上属于学长的崭新物品。在末世,这就是一个人全部的生命重量。
生命的来去太过匆忙和繁杂,死亡的潮水涨到哪里,哪里便一片空荡。
他记忆里的夏明余学长是张扬而又感性的,文史哲信手拈来,在万人场的演讲里歌颂人性的峥嵘与光辉。
而在末世之后,最先被人类抛弃的,就是文史哲。法律和道德被蹂.躏,诗歌和哲学被遗忘,毕竟在战场上,满腹经纶都抵不过一个扎实的拳头。
学长似乎没有变,却也似乎什么都变了。
夏明余察觉到唐尧鹏沉默的凝视,回过头柔声问,“怎么了?”
唐尧鹏勉强地笑了笑,“学长,我有一根彩绳,你需要扎一下头发吗?”
还是小孩子呢,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夏明余坐在刚铺好的床边,把长发都捋到身后,温声道,“好啊。”
夏明余接过细细的彩绳,手指穿过流瀑般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蝴蝶结被打上了死结,过长的两端绳线垂下来,隐隐约约地藏在黑发里。
夏明余问,“你怎么会有扎头发的绳子?”
短暂的沉默后,唐尧鹏说,“是我妹妹。她喜欢用彩绳扎头发。这是最后一根了。”他的落寞里有不需言明的故事。
夏明余揉了揉唐尧鹏的脑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