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如雷劈了一般,方笑古愣在原地。
他想过所有可能面对的场景,甚至想好了所有可能的对策,他有自信应对林唯昭的所有质疑。
唯独此刻,任他巧舌如簧,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做不到吗?”林唯昭拧起眉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差点把这最简单的道理忘得干干净净了。
“祝你前程似锦,后会无期。”说罢,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向竹林深处走去。
“林——”抬脚欲跟上,方笑古却觉胸中窒涩难解,立刻伸手按上胸口,强压乱窜的血气。
双目沉沉地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笑古止步脚步,心道:“方才根本不敌黑衣人,强用沧溟神剑五成功力,才得以死里逃生。若再不调息,怕是要再入死门。”
收回目光,旋即盘膝而坐,紧闭双目地运功打坐,但不过须臾,黑色的血液便无法抑制地从口角渗出。
“时间不够了。”方笑古伸手揩去唇角的血渍,目光深邃得盯着竹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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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上方渐渐泛起红霞,映射在林唯昭苍白的面容,和紧蹙的眉头上。
以手覆上隐隐作痛的胸口,那位置并不是折断的肋骨,但他不停脚步。
脚下之路弯弯曲曲,眼前所见只有密集的竹子,层层叠叠,反反复复,一如他此刻繁杂的思绪。
焦躁地拨开,但一枝复又一枝,林唯昭胸中更加郁结。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夜色来袭,也未能走出竹林。
察觉自己可能再次迷了路,林唯昭不得不止了脚步,背倚着竹子缓缓坐下。
万赖俱寂,烦躁的心反倒跟着沉了下来。
身体的疲惫打败了理智的清醒,困意来袭,林唯昭眼皮沉沉地落下,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但他睡得并不深,半炷香不到,便复又睁开了双眸,一抹熟悉的玄色映入眼帘。
头也不抬,林唯昭拧起眉头,冷声道:“后会无期四个字,你不明白吗?”
“我答应过你,陪你去论道大会。”站在林唯昭身侧许久,见他醒来,方笑古撩开衣摆,屈膝蹲下,沉默了会,才开口道:“你也答应过我,陪我去凤凰谷。”
“论道大会。以什么身份?正派玉渊宗的传人?还是魔教首领的暗卫?”摇了摇头,林唯昭不由失笑,冷声道:“既然你方笑古可以谎话连篇,我又为何不可出尔反尔。若无事,请自便。”
见他这般,方笑古不死心道:“惠安城的事,你不是怀疑我。”
“钉是钉,铆是铆,惠安城一事,我自会查清,若与你无关最好,有关——”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起身,因为身体还是很疲惫,“也是你与陈伯松的恩怨。”
闭上双眸,林唯昭深吸一口气,再次逐客道:“给了你心法,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认。心法秘笈既已到你手,那你我之间,便再无恩怨。所以,既然你的任务已经达到,请回去复命!”
“我——”方笑古眉头紧锁,沉默半晌,才闷声道:“不放心你。”
“够了。”林唯昭倏地睁开双眸,立刻出言打断,动作迅速地起了身,按着自己脱臼的右肩,便欲离开,却再次被方笑古拦住了去路。
“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一把将人推开,林唯昭瞪着他,嗔怒道:“你偏要我说出,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轻易地相信你的鬼话,才亲手将秘笈送到了你手上,送到了苍山派的人手中,我身边围绕了这么多的魔教之人,却还浑然不知!
我可以将自己的愚蠢当做一场笑话,但你在我面前出现,相当于不停地提醒我,我到底是怎样的天真!还不够吗!
我不想再与你们苍山派有任何瓜葛!”
“你为何——”轻蹙眉头,方笑古沉默须臾,问出了他心底一直想问的问题,“对苍山派如此深恶痛绝?”
“刨根问底对你到底有何好处?”
“很重要。”方笑古紧蹙眉头,他接受不了林唯昭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他,哪怕他有错在先,他就是不想这么分道扬镳,即便是他自己的任性。
“你当真想知道吗?”有些话之所以不愿意说,憋在心中许久,不过是不想面对,林唯昭双目瞠得通红,冷笑道:“哪怕知道了你便只有死路一条呢?”
“起码你给了我一条路。”方笑古蹙眉道。
“很好,你听清楚!”克制对一个人而言是有极限的,一把扯住眼前之人的衣襟,林唯昭双眸泛红,咬牙道:“魔教首领冯显康与我誓不两立,只因弑母之仇不敢忘!但我甚至比不了半路遇到的少年,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吐露杀意,而我却不敢也不能大肆宣扬。”
“这便是那日你见到关少柏说出复仇二字后,急火攻心的原因。”方笑古闻言一震,当年冯显康所为,他知之甚少,但并不在意,只道:“若真是弑母之仇,你为何不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