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在绸桑看来,若没在那个节点做了那样错误的决定,兴许而今的一切都会消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清晨醒来,他依旧躺在自家榻上,睁眼即是阖家团圆把酒言欢,而今饮了酒却只有苦不堪言,因为这世上压根没有假如。
若白公子也在这节点做了错误的选择,那只有重蹈覆辙,走上一条错误的路。
“你瞧瞧,忘了不是?那请帖上写的是姜逢,我就姓姜。”白公子转回头笑答,已是明明白白表达了心意,“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说罢之时亦是笑罢。
前院儿里一把椅子,桓山端坐,即使是带着伤病,仍将腰板儿挺得笔直,这是脸面,听身后脚步轻巧,一回头望见白公子翩翩而来,风撩起槿紫袍子,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记账的册子,双手端送到白公子面前时弯腰鞠躬行礼。
都说歪藤结不出好瓜,偏是白公子这样没正形的养出了个刻板的人,桓山不多言语,只管做不管问。
“今日来的都记在册子上了,接到请帖的已来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约莫也会在明日赶到,元溪姑娘今晨来过,核对了人数,与册子所录全都对得上。”桓山微微低着头说道。
“你回去休息吧,今日过了时辰,应无人会来了。”白公子展开册子,随意瞟上两眼,没什么稀奇东西,都是些金银珠宝之类,随即合上又递还给了桓山,“今晚我会去半更雪走一趟,你不必想着此事,去歇一歇。”
“桓山没事儿。”就如同喝醉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醉了,桓山面上自有几分倔强。
“我虽不懂医,但懂字,如此下去,我可不希望白府还要雇个外人打理家事,趁我不忙,你早些恢复好身子。”那册子上的字远不如往日有力,而是浮于纸面,瞧着写时手该是抖的,这也是他非要看册子一眼的原因之一。
“是。”桓山如此应答后,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几日前请了人,将白府打扫了一番,至于还来不及修补的破损成亲前怕是赶不上了,唯有主屋里的一应用具赶时间换了新的,总不能成亲之后仍住厢房,白公子目光划过院子的每一处角落,这几日桓山不曾出门,自己又在准备成亲礼,这些都是绸桑做的,倒也妥帖,就是不晓得吃了多少回扣。
想到这儿,白公子晃着折玉迈步打算去看看厌厌,婚服是请肃辛最好的裁缝做的,若论绣工该是南邵最佳,但日子赶,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趟,这事儿还真叫人有些不舒爽。
后院的厢房敞着,自厌厌住下的第二日便遣人打扫了一番,而今瞧着也是有模有样,房中纱幔随风自窗口荡出,窗前立架上的一盆唐菖蒲已经枯黄,就连叶子也只剩了一片,白公子记得这盆花儿不过才放在这儿几日而已,看来绸桑养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倒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
站在门口,以折玉轻叩几下房门,厌厌坐在铜镜前,猛然回头,见是白公子还吓了一跳,既惊喜又意外,下意识将头上唯一一支金钗取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地面,不敢与门口之人对视,不像是白府未来的主人,倒像是被抓包的小偷。
“厌厌……戴这个不好看……厌厌晓得的。”她慌慌张张,这话顺口就来,丝毫不需要动脑子想。
白公子站在门口,像极了一朵槿紫色的兰花立在风中,袍摆被风吹动,他笑着望向厌厌,正瞧见厌厌用余光偷瞄着自己,忽觉得有些可爱。
厌厌大概觉得白公子在嘲笑她,双手紧攥着衣角,“其实……白公子也觉着是不适合的对吧?”
若她此刻照了镜子,就会瞧见自己脸上快要哭了似的表情,“白公子并不真的喜欢厌厌,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