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埋浸在权力漩涡这么多年,他深知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同样也明白什么才是能最有效填满他野心的。
『因她出现的那些情绪波动只是意外。』他的理智对灵魂如此解释道。
因为她总是学不会做一个乖巧的伴侣;由于她总能干出些让他心生不满的举措。
那些如微风拂起的情绪波澜并不能说明她对他而言是特殊的。
只是他还没找出那个关键的平衡点。
『可你夜深人静时明明不是这样想的。』他的灵魂忧郁地打断理智的说辞。
她曾向他妥协,说她愿意侍奉黄金律法;她也曾对他坦言,说自己可以舍弃王位。
但他没有接受。
并不是不相信她的话,也不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只是因为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关注的重点鬼使神差地放在了别的地方:
她不是为了他才妥协的,在她内心深处,他没有因“伴侣”这层身份而被排在首位。
可在那些互相依偎的时刻,透过交错的掌纹,透过濡湿的唇瓣,她的心跳距离他是如此之近——仿佛也跑进他的胸腔,和他的心脏一起奏着生命的鼓点。
虽然她从没说过,而他也从没问过,但他就是认为它是在为他跳动。
『身为神祇的伴侣,她难道不该履行妻子最基本的义务,为我献上忠贞不渝吗?』
『你难道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将她定义为需要向你交付真心的爱人了吗?』
时间并没有因神祇内心的挣扎而停止,诺丽纳不禁微微蹙眉又唤了遍他的名字:“拉达冈?”
她的好王夫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走势温和的眼型此刻却没有半分类似的情绪,金黄的眸瞳激荡着平日里绝不会出现的波澜,仿佛正经历着亚坛高原肆意卷过灌木丛的喧闹的风。
而这阵没有实体的风也呼啸着朝她吹过来,将她的心也吹得为之恍惚震颤,不知该归向何处。
他径直朝她走去。
在她讶异的视线里,他冷着脸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弯下腰便吻住她的唇。
“你干什……唔……”
他不想听她讲话,在这种时刻,他认为自己不想听到哪怕半个字。
这小小一方天地无人问津,墙角处堆砌的辉石原石将房间装饰得没有一丁点儿罗德尔风格,黄金树的光芒也难以透过厚实的墙壁抵达这里。只有他早已陌生的魔法符文印刻在地毯上,只有她所擅长的辉石原理手稿静躺在床头柜上。
房间里充斥着新鲜瓜果的芳香,她的嘴唇一如既往的甜蜜,柔软的触感熟悉而陌生,他沉默地撬开她闭合的唇齿,试着用舌尖感受着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欲望的果实被咬开,诱人放纵的汁水滑过彼此的舌根,接着又落入喉咙,荒唐的吞咽声被压抑的闷哼半遮半掩地盖住。
拉达冈用力圈住她的肩膀,错乱的步子最终停在床前,仿身泪滴摆在床褥上用来提升自身温度的温热石还留有余温。细滑的绸质布料紧密地贴在一起,那股酸涩的味道因她的体温逐渐被融化,他轻松就锢住那两只推拒他的手腕扣按在她耳边,仿若不知分寸般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蛮横的舌头擦过牙床,不断向更深处探去。
微微错开的鼻尖彼此厮磨着,外面的雨停了,房间内却出现了一场狂风骤雨。
她的灵魂警铃大作。
他在吻她——如同走投无路的囚犯,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偏执而疯狂,热情而投入。掺杂着暧昧的情欲,掺杂着难言的恼怒,掺杂着专横的索求。
没有任何缓冲,仿佛瞬间燃起的熊熊烈焰,不给她半点思考时间,熔岩似的从头到脚包围住她,将她牢牢困在他的桎梏之下。
她终于意识到应该反抗——不由分说地咬上他贪婪攻掠的舌尖,丝丝铁锈味弥漫开,但拉达冈并没有因此停下。
那只修长的手熟练无比地滑向她的腰侧,她身子陡然一软,牙关松开,被迫囫囵个吞下一句没能说出口的呻吟。
他似乎也回过味来,开始用牙狠狠咬住她的唇瓣。
于是这个吻就演变为兽类般的厮咬,他们一同跌进激流不止的暗河,粗重的喘息扯住被点燃的神经,增味剂似的痛感洒在湿淋淋的欲望上,互不谦让地要将对方拽进最黑暗的深渊。
“?!!”“王——噢噢噢!!!”
“呃、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门口传来的惊呼强行打断了这场愈演愈烈的纠缠,神祇阴郁凌厉的视线远远扫了过来,女人本就被撩拨到泛红的脸在见到门外目瞪口呆的几人后更是红得几欲滴血。
“滚。”
金色的雾门瞬间凝聚成型,极其强硬地隔断外面的目光和声音。
护主心切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呆滞在门前,弗罗率先将头转向身旁一言不发的仿身泪滴:“他们在……呃……”
“嗯——”艾里德感觉幸好自己头上戴着个可以遮挡表情的辉石头罩,“他们两个好像,不是在吵架……”
“我早说了没必要过来……”瓦伦汀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雾门,闭上眼抖了抖耳尖,“你们偏不听。”
“……真他妈见鬼了。”藏在后面的赛尔维斯嘴角不住抽搐,几乎是咬着牙自言自语。
魔法教授宁肯相信是自己中毒出现了幻觉,亦或者他正在做什么太过逼真且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噩梦。
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他短时间内甚至想不到足以与之匹敌的经历。
雾门两边一时都陷入尴尬的沉默。
回过神的女人屈起腿猛地踹了神祇一下,挣脱束缚后迅速用手反撑着床榻坐起身子和他拉开距离。
惊怒交加的语调染了些惹人遐想的哑意:“你他妈干什么?!大早上发——”
拉达冈没有回答,只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话还没说完她便皱眉噤了声:他望过来的视线炙热无比,那层她未能得见的薄雾般的雨意早已随着他失控的情绪蒸腾消解。
大敞的领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金色链条,他眼底蔓延的火势悄然平息几分。
“你……”她没忍住嘶了口气,屈起食指,用指节轻轻碰了碰被咬破的地方。
“我帮你。”神祇再度将身体倾向她。
她羞恼不已地想将他的胳膊拂开,奈何他的动作也强硬得很。
拉达冈抬手抚上她的侧脸,拇指温柔地沿着嘴唇的轮廓浅浅勾画,温暖的金色光芒在掌心凝聚,无声治愈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伤口。
他缓缓将手收回:“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非常开心。”女人答得极为干脆。
她故意低头错开他的视线,立即将摇摇欲坠的领口拽回原位。
拉达冈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睫,被扔到法姆·亚兹拉的理智终于狼狈地乘着气流回到脑中。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比刚才松了一半不止。
“昨晚睡得还好吗?”
沉默须臾,她还是没忍住朝上掀起眼皮盯了他几秒:拉达冈每次带着既定答案问这种问题通常意味着他自己没做到——譬如问她和旧相识们玩得开不开心、又譬如问她对禁卫骑士们喜欢与否。
假设他这个习惯没有被“纠正”,那就只能是他自己昨晚没睡好。
可要是有人夜袭罗德尔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谁能发发善心告诉她,他是做了什么噩梦以至于要亲自骑着红狼从王城直接赶到魔法学院?
总不会是梦到她率领这里的人和黄金王朝举剑相向了吧?
而且到底什么梦才能导致刚刚那种情况?!
她决定反客为主一次:“你希望我睡得好吗?”
他摩挲她手腕的动作猝然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当然。”
女人没有立马吭声。
拉达冈轻轻呼出一口气,用自己的手包覆住她的。
他的声音压低些许,依稀还能听出几分偏执:
“在魔法学院待了这么久,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