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和她唱反调?余照苔又回道,“游鸿,你是个大坏蛋。”
“余照苔,你真好。”他语气慢悠悠。
“游鸿是个笨蛋。”
怎么又绕不开笨蛋聪明蛋了,游鸿趁她气鼓鼓地往前走,走到她的后面,轻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又闪到她的右边,“余照苔是个聪明脑瓜。”
也是个糊涂蛋。
这句话他没说,只敢在心里默默重复,不然她又要气得跳脚,看这架势他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余照苔又开始觉得他莫名其妙,也觉得自己沾染上了他的莫名其妙,他说反话,又在夸她。再这样听下去,她要变成气球飘走了。
终于到了岔路口,她丢给他一句再见,骑上车走了。踩上脚踏板,余照苔觉得他们两个人今天都有点不正常,有车不骑,非要用脚走完大半路程。
打开家门,厨房里飘来饭菜香,看来是爸妈回来了。他们回来之前没和她说,余照苔心里高兴。
她边脱鞋,没在鞋柜上找到自己的鞋,就问:“我的拖鞋呢?”
“回来啦?”余正德围着围裙,从厨房里端出冒着热气的菜。“凉拖鞋你妈妈洗过,放在阳台晒了。”
余照苔穿着袜子走到阳台,李萍燕抱着被子从她房间里出来,“穿上鞋,光脚踩在地板上会着凉的,地板才脏了可以再拖。”
“没事的妈妈,就一小段路。”照苔穿上凉拖鞋,抬头一看。
阳光穿过防盗网,照在晾衣杆上的床单和被套上,比干时更深的蓝色,空气里散发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是李萍燕洗过了。
天气逐渐炎热,她的房间已经换上新的、更薄的被子,铺好了晒过的竹子凉席。之前的凉席,她上学没来得及晒就铺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起了荨麻疹。
“洗手来吃饭。”余正德脱下围裙,催促母女俩。
余照苔洗完手坐在餐桌前,桌子上全是自己爱吃的菜,糖醋排骨、清蒸鱼、白切鸡、地三鲜……等李萍燕也坐上来,余照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下筷。
一家三口短时间陷入沉默。
余正德先开了口:“照苔,前几天我和你妈去了趟高阳,谈拢了两笔生意,你说的那些不会再发生的。”
她说的那些,是“把我丢给别人家”的糟心话,一时间发脾气的出气孔,偏偏这些话最容易让人较真。
余照苔点头,“我知道了。”
李萍燕往她碗里夹了鸡腿和排骨,看旁边的余正德,“愣着干啥,吃饭呐。”
余照苔啃着鸡腿,低下头,突然觉得什么都可以和他们说了,“爸爸妈妈,你们会不会后悔生下我?”
“怎么会!”李萍燕的声音拔高,似乎被女儿的话吓到,一时急了,身子过去搂着余照苔,“我怎么会后悔生下你,你听谁说的?”
“你去菜市场了?”余正德表情严肃,以为是那个表弟老婆又在乱讲。
照苔许久没有体会过母亲的怀抱,母亲的温度,她埋下头闭上眼睛,“没有。”
“那是怎么了,和妈妈说一下好吗?”李萍燕温柔地抚摸余照苔的头发,以前余照苔还小的时候,母女俩经常这样亲密的相拥,后来女儿长大就少了,甚至连手的触碰都很少。
“我没有考好。”
余照苔声音闷闷的,嗅着李萍燕怀里的气息,小时候李萍燕不在家,她要是想妈妈了,就跑到房间里闻妈妈枕头上的味道。
李萍燕一下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她和老余觉得上辈子修来了福分,修来一个这样好的孩子。余照苔从小到大的成绩优异,在学习方面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在生活方面她一直都很独立。
原本对女儿的盼望是健康平安度过一生,女儿这样聪明,她高兴、骄傲都来不及。
“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呀,不要害怕,我们都相信你,你可以做得很好。”
余照苔听见妈妈的声音在上方传来,抬起头,余正德笑着看她,眼里都是骄傲,“谁说我女儿差,我削他!”
照苔知道父亲有喜剧演员的天赋,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她吃了两口饭,又蹭了蹭妈妈的肩膀,躲到她的怀里,朝她撒娇:“妈妈,我今晚想和你睡。”
李萍燕连连应好,赶余正德今晚去客房。
余照苔起身,给了余正德一个背后的拥抱,搂着他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老爸,你烧的排骨真好吃!”
余正德乐呵呵,拍拍她的脑袋:“好吃明天再给你做嘛,是你妈妈买的排骨好,所以烧出来的菜味道好。”
余照苔吃着饭,电视机放着午间新闻,窗外传来知了的鸣声,洗干净的床单微微飘荡。
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幸福得过了头。
晚上洗完澡,余照苔拿着枕头躺在床上,搂着妈妈的胳膊,身体贴近,在李萍燕耳朵旁边说起了悄悄话,“妈妈,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你说呀。”李萍燕搂着女儿,声音很轻柔。
“妈妈,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有过喜欢的人吗?”
“当然有啊。”
“是谁啊?”
“一家早餐店的老板,和我一样大,当时我在隔壁的面食店做销售员,他每次都要从我这里进酵母和面粉。”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
“喜欢需要理由吗?你让我现在想,我还真想不起来,反正就是莫名奇妙,莫名其妙就喜欢了,心动了。”
李萍燕看着女儿亮亮的眼睛,里面充满对爱情这件事情的好奇,她真高兴女儿能和她敞开心扉说这些话。
她轻轻拨开女儿额前的碎发,“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心动或许是个很难的过程,不过如果你会为这个人心跳加快,情绪总因为这个人起伏,经常会想起他,大概就是喜欢了。”
李萍燕给女儿盖好被子,“妈妈没什么文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得自己去体会才明白。”
余照苔低下头,手握着被子边缘,只露出一双眼睛,“我知道了。”
窗帘没有拉紧,洁白的月光轻泻进来。
直到旁边传来轻缓的呼吸声,妈妈已经睡着了。余照苔依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在思考刚刚母亲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