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不对,乐乐。”
“你妈姓苏,你爸姓沈,你跟我讲你姓裴,都不想拆穿你,咱俩八年感情比塑料还塑料。”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够了,我心疼那个裴静文。”
“她以前干坏事报我名字。”
“哦,不心疼了。”
“章灵,我叫苏乐。”
“没我名字好听。”
“滚蛋!”
“哈哈哈……”
爽利笑声穿透神帐向云端去,层层叠叠云朵飘来遮挡明月。
无边无垠的漆黑荒漠中,华发丛生的中年妇人与热泪盈眶的年轻女郎深情对望。
耳畔是艰涩难懂的语言,眼前是玄奇怪异的人像,苏勉瞳孔剧烈震颤,摇着头跌跌撞撞后退两步,与双唇微启的余芙蓉齐平。
方才一束青蓝光芒照耀女郎,宛如神鬼的术法,紧接着那个和她五分相似的年长妇人凭空出现。
女郎唤着“妈妈”猛扑上前,不想直接穿过妇人身体,好在那人眼疾手快拉住她,免她跌入碎片被扎伤。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那是神话传说中的法天象地吗?她唤她母亲,她究竟是何来历?
还有那人,嵇浪,赵娘子,看见那道惊世骇俗的妇人虚影后,只有他们三个神色如常,就好像早已司空见惯。
恍惚间他仿佛想起什么,赵娘子定是和她相同来历,所以才抱着她又哭又笑。
是了,赵娘子与嵇浪情非泛泛,她和那人琴瑟和鸣,倘若赵娘子不曾隐瞒嵇浪,她又何尝会隐瞒那人?
她对他,从来都是假意。
苏勉麻木地望着向青年借力,与虚影对视的女郎,明知得不到答案,仍是呢喃轻语:“她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跌宕起伏的心绪回归平静,余芙蓉如梦初醒。
她和苏勉少时曾以兄弟相称,所有嫌隙源自于他对她的强夺,其实她和他本人之间,并无老死不相往来的隔阂。
此刻她和苏勉境遇相同,就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好心接住本该掉地下的话。
苏勉侧眸看她,沉默半晌,这一声问候跨越漫漫时光河流,荒漠中平地起高楼,周遭尽是长安城繁华街景。
他颔首道:“惊鸿兄别来无恙?”
“将来我要是不跟他鬼混了,就来投奔乐天阿兄,”余芙蓉熟稔地和他玩笑,“至少给我留个副兵马使位置。”
“行。”她这么一打岔,积压心中的苦涩感稍稍散去,苏勉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虚影似烟尘般散去,女郎伏跪地上撕心裂肺恸哭,哭得他心都要碎了,下意识迈开步子往前走,没走两步便被横刀拦下。
余芙蓉挑眉道:“将来是将来,现在是现在,你安慰她不合适,”她顿了顿,认真地凝视他,“乐天阿兄,你不该如此。”
该与不该,木已成舟,苏勉自嘲地扯起嘴角。
她是他化不开的执念,今夜又平添未知的神秘,火上浇油般灼烧血浆,咕噜咕噜冒着一个个小气泡。
他不会放手,除非他死!
哭声渐渐停歇,裴静文扶着林建军慢慢起身,接过手帕轻擦红肿眼睛,不受控制地抽噎道:“太坏了,裴覃女士太坏了,明知我很想她,还故意录制煽情投影逗我哭。”
她猛地一吸鼻子,嗔怪道:“而且她居然威胁我,说我要是敢鄙视她以权谋私,就拆了我的宝贝机甲,那可都是我心肝宝贝呜呜……”
她仰着头,像孩子一样大哭:“谁鄙视你了,贯会污蔑人,我巴不得你快点爬上倦鸟计划总动力工程师位置,给我把激光枪捎来,我的枪!”
“我才不会鄙视你,我怎么会鄙视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她失了力气低下脑袋,“妈妈……”
林建军惊惧轻唤:“静文……”
她扭头看着林建军,眼泪像断线珍珠一颗颗滑落,似梦呓般低语:“你看见了吗?”
荒漠的夜风寒凉,她收紧双臂用力抱住自己,仍抵不住渗进肌肤的凄惶。
“我妈妈才八十三岁,林建军我妈妈才八十三岁,比阿兄还小六岁。”裴静文缓缓扬唇冲青年微笑,眼神空洞苍凉,“因为我失踪,正值壮年的妈妈长出满头白发。”
云中谁寄锦书来?
是妈妈。
倏忽朱颜变白头。
也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