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莫看着她微微皱眉,等谢之敏拧开门向他告别时,才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不过这句话被谢之敏逃似的飞快关门的声音掩盖。
夜晚的首星有着冲击视觉的光彩夺目,但谢之敏无心欣赏,她走过没被光照到的小巷,花了点时间才到了工厂。
提前了五分钟到达,但谢之敏已经看见了菲利普斯。
“不好意思菲利普斯先生,我来迟了。”谢之敏气喘吁吁地道歉。
菲利普斯温和一笑,打开工厂大门,和谢之敏一起走了进去:“你想知道什么?”
谢之敏看着眼前隐藏在黑暗里的无数个仪器,太阳穴蓦地突突跳了两下。
她问:“你还记得当年那十一个参加实验的孤儿吗?”
菲利普斯摇摇头:“元首从不让人得知有关实验的一切,就连人数,都是李先生告诉我的。”
李先生,应该就是李游的父亲了。
谢之敏想起半山腰上那座孤独却挺立的石碑,她道:“后来那些人,就这么没有消息了吗?”
菲利普斯打开了电源,荧荧蓝光笼罩四周。谢之敏看见菲利普斯一动不动注视自己的眼神,他拍了拍手边的仪器,示意谢之敏去看看。
那是当初为孩童量身定做的实验舱,小小窄窄,尾部还有一些剐蹭,是年轻好动的孩子不安分地到处乱踢留下的痕迹。
菲利普斯静静看着谢之敏伸手抚摸舱体,然后在手指触碰到舱盖时开始无端颤抖。
“好了。”菲利普斯关上实验舱,断开了谢之敏和实验舱的接触,“现在太晚了,赶紧回去吧。”
“菲利普斯先生,您是知道什么的,对吗?”谢之敏无视了菲利普斯委婉的赶客,“比如当年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爆炸吗?”
闪亮的白光、逃窜的众人、荒乱中手里被塞进的东西……
那是谢之敏在第一次看见实验舱时,记忆中闪现的画面。
菲利普斯注视着她,良久后叹了一口气:“那场爆炸,是由那十一个孤儿策划引起的。”
谢之敏瞳孔微颤。
“那些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五岁,都是从各个星球找来的,没人想到他们会在。”
菲利普斯谈起往事,眉间有拧不开的惋惜。
“他们在当天实验开始前偷偷割断了电线,再把不同的电线分别连接起来,等实验员打开电源——轰”
菲利普斯双手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最关键的资料库被损毁,实验室内火海一片,通天的烟雾引起居民的注意,为了掩人耳目,元首派人,在这里引燃了炸弹。”
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在漫长岁月中也成了亲历者能够娓娓道来的故事。
菲利普斯垂下目光:“我当时还是监察长,看到烟雾时第一时间要来查看情况,却被元首的人拦住了,后来我派人来找,却连骸骨也没有找到。”
“后来,您就被革职了是吗?”谢之敏问。
“是,李先生作为副坚察长,尽职尽责提交了报告,指出这座工厂从一开始就不合法,元首让我在公庭上对他定罪,我拒绝后,他还是找了其他人。”
谢之敏迟疑道:“那言资……”
“不是她。”菲利普斯笑了笑,“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元首找的人后来想继任监察长,但能力没她出众,也幸好是言资继任,才让我能够在元首的追查中苟延残喘。”
“元首他?!”谢之敏瞪大了双眼。
菲利普斯点点头:“是,当初知道真相的人现在只剩我一个了,他想尽办法,也要让我闭嘴。”
谢之敏想起那个头发花白的背影,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一群全副武装的掩面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冲向菲利普斯。
而菲利普斯始终保持着面色平静,甚至被扭住胳膊时,也只是淡然一笑:“他们不会对我怎样,你放心。”
与此同时,一个喷雾对着谢之敏脸上喷了一下,谢之敏目光还看着那边,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翻白。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谢之敏想,这些人还是没有元首谨慎,抓人都不记得换身衣服。
谢之敏再醒来时,先感觉浑身哪哪都疼。
她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隐约和自己记忆中画面重叠的实验室。
光带覆盖墙面、地面,然后延伸进中心的实验舱,无数个实验员表情严肃,时刻准备处理数据。
而自己被固定在支架上,正匀速进入实验舱。
半透明的舱盖开始覆盖视线,谢之敏能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刺入一根很粗的针头,有冰凉的液体注入其中。
实验舱内固定物自动解除,随着液体的注入,谢之敏现在只能有力气转动眼球。
她透过舱盖看向外面忙碌起来的实验员,然后目光回到舱盖上。
当年的感官里,舱盖微微发黄,躺在里面,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谢之敏感觉到后颈的疼痛,不禁闭上了眼睛。
其实菲利普斯先生说的对,那十一个孤儿在后知后觉自己踏入了什么陷阱后,爆发了与年龄不相符的勇气。
但他也忘了一点,在漫长的、孤独的时间里,那些孩子,也报团取暖似的织造出了比亲情更紧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