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誉亭进了秦王府,半是好奇半是打发时间,不觉循着这笛声向庭院深处行去,远远望见了亭中的两道身影。
虽隔着些距离,但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极快地认出其中一人是萧瑾。她藕色的裙摆随风摇着,和着笛声恬静安然。
裴誉亭接着向前行去,认出另外一人是秦王萧鼎桓。他脚步很轻,将身形隐于半面墙壁之后,以免被发现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萧鼎桓确是吹得一首好笛子。
笛声逾墙而来,盘旋在院中,清润悦耳。
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注)
他望见萧瑾的侧颜。
她坐于亭中,唇角扬起,鸦羽般的睫毛似是扇动地慢了些,她沉浸在这乐声中,眸里尽是信任。
阵风吹过,裴誉亭眯了眯眼,同面对他时的精明和缜密不同,这种放松而又自然的状态应是面对极亲近之人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看来萧鼎桓的确是她极信任的长辈。
眼前的画面与那日在无量楼时萧瑾所言倒是清晰地对应起来。
一曲终了,萧鼎桓收了笛,裴誉亭悄无声息地回了席。
“陛下驾到——”
宾客悉数落座,一道间隙的嗓音穿过厅堂。
这嗓音未落,众人皆起身行礼。
“朕来迟了,诸位快平身。”老皇帝笑得和蔼,“今日可是秦王的好日子,也是我大盛的好日子,定得好好热闹一番。”
萧鼎桓忙走到老皇帝身边,还没等他开口,老皇帝便笑着道:“今日你这府邸可算是热闹起来了,不过朕早先叮嘱你今年的生辰一定要办的隆重些,今年你这生辰宴确实也要比往年热闹些。”
“劳皇兄惦念。”萧鼎桓欲扶着皇帝上坐。
“今日,”皇帝在坐下的间隙顿了顿,“谁都不准多礼,不然朕第一个不乐意!”皇帝心情极佳。
萧瑾的坐席靠后些,是个不引人注目的位子,但却是个能将大多数人收入眼底的位子。
而萧煜作为一国太子,自是坐得离皇帝和秦王近些。
裴誉亭面无表情,端着他始终如一的冰块脸,而萧玥看向裴誉亭,双目含情,一抹嫣色涌上脸颊。
萧瑾不动声色地看向杜沐祺,他嘴角轻轻勾着,一副享受君臣和乐氛围的样子。
众人都安顿好后,侍者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品依次陈列在客人们排开的小案上。
“今日天气这般好,我们君臣齐聚一堂,正适合咏诗。”皇帝来了兴致,“今日秦王是寿星,便由寿星出题依次作诗,作不上来的罚酒,诸位以为如何?”
席间众人尤其是年轻士人跃跃欲试。
“时近冬日,便以‘松柏’为题吧。”萧鼎桓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题目,但皇帝似乎颇为满意这主题。
一时间席下诗酒飘香,语笑喧哗。
酒足饭饱,皇帝便又发了话,“许久未在你这府上逛了,听闻你近日又新栽几棵松柏,不如我们众人赏玩一番?”皇帝很是喜欢君臣同游的热闹气氛。
萧鼎桓应声,便引着众人游起院子来。
他的宅邸很大,庭院深深,层楼叠榭。
“凌云苍木向云霄,直取白云度岁寒。”
“清松长绿,劲柏久青。”
……
一众士人不禁吟咏起诗句来。
萧鼎桓院里种了好些松柏,苍碧色的木叶和风轻动,并不似枯叶那般颓然从树上脱落。秋风虽瑟瑟,松柏却亭亭。与萧鼎桓先前出的“松柏”之题相应,众人诗兴大发。
萧瑾跟从在一众女眷之中,她身侧的萧玥伸颈眺望,步子有些焦急,萧瑾不用猜都知道她是在找裴誉亭的身影。不过顺着萧玥的目光望去,她也着实不见裴誉亭。
萧瑾转念一想,裴誉亭突然离场定是有其道理。萧瑾略加思衬,能让裴誉亭惦记的事应和破案有关,许是又发现了些新的线索。想到此处,萧瑾也有些按耐不住想前去寻找裴誉亭。
但要想在这般大的府邸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委实有些困难,萧瑾悄然脱离了一种女眷的队伍,决定去碰碰运气。
萧瑾转身溜进了隔壁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