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儿啊。”张福令干巴巴一笑,催促道:“快尝尝。”
嘉鱼眯起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张福令,后者却略显慌乱地别开了头。
若是换作平日,张福令定然会对上他的视线,理直气壮地告诉他,她脸上没有糕点。但她今日的表现,倒是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嘉鱼重新拿了一块儿糕点递给张福令,关心道:“老师怎的不吃?”
面前的手像是索人性命的厉鬼,但为了不让嘉鱼起疑,张福令还是硬着头皮接过,磕磕绊绊道:“谢、谢谢。”
张福令的眼神飞快扫过糕点的边角,心登时凉了半截,没有小梅花。
她悄悄抬眼,对上嘉鱼好整以暇地审视,心虚地囔囔道:“看我做什么?”
嘉鱼听到了张福令的呢喃细语,了然地勾唇一笑,“我不喜甜食,这些都是老师的。”
说完,在张福令震惊地注视下,嘉鱼将手里的松仁奶皮酥放回原处。
“老师快吃吧。放久了就没味道了。”嘉鱼双手环胸,没有错过张福令五彩斑斓的脸色,这糕点果然有问题。
还挺记仇。
张福令拿着松仁奶皮酥,宛如烫手的洋芋,欲哭无泪。
嘉鱼这些胡话怎么张口就来啊,她可是记得二人初次见面时,他将自己的百花糕全抢了去。
“才用过晚膳,我吃不下。”张福令推脱着,将糕点放回盒子里。
说完,张福令抱起食盒要走。嘉鱼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今日君子台的人太多,我请了个小乞儿帮我去买的糕点。还送了他些许碎银。”
张福令顿住步子,指尖不由扣住食盒,自己的小手段被嘉鱼识破了?
他如何识破的?就在张福令困惑不解时,嘉鱼有道:“此番行径,严格遵循老师教导。”
嘉鱼的眉峰微挑,盯着张福令的背影,戏谑地问:“老师以为呢?”
“……甚好。”张福令吐了一口气,不由有些欣慰,原来自己说得好他都听进去了。
张福令离去,嘉鱼又在院中坐了许久。
在没弄清楚谁是这盘棋局的布局者之前,他还不能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若是冲动行事,不但会使他寻找双亲的路断掉,更会打草惊蛇将张福令迅速推向深渊。
*
第二日,嘉鱼遵循昨儿的承诺来到城外。
城门外,他的视线远眺,袖子忽然被一股力道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
“大、大哥哥。”奶娃娃畏头畏尾地喊道。
嘉鱼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他四下扫了一眼,“跟我来。”
奶娃娃人小腿短,紧赶慢赶,直到满头大汗也追不上嘉鱼的大长腿,嘉鱼走出百步,偏身侧哪里还有小娃娃。
他回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吭哧吭哧往这边跑。
嘉鱼走回去,俯身将奶娃娃抱了起来,轻得想一片纸,他紧了紧手臂,“要快些长大知不知道?”
“长大?”奶娃娃眨了眨眼睛。
“长得再大一些,拳头在硬一些,就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营生。不必事事委曲求全,就算旁人要威胁你,也可逆风翻盘。”
嘉鱼的眼底涌起些许情绪,这个奶娃娃,让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又比他幸运许多。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几岁被狼群捡去,记忆深处,只有几帧模糊的影子,马车从年幼的他身前碾过,一双细腻的手徐徐收回,渐行渐远。
他不知道推他滚下马车的人可否是他的母亲。
这些年,他一直想要找到双亲,想要弄清楚当年那一幕是为何。
他在狼群摸打滚爬多年,凭着拳头,凭着审时度势,一步一步走上去,在他的意识里,感情最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若当年那双手当真是他母亲的,他定会亲手断了它们。
生而不养,他又何必留情面。
奶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跑急了,他的胸口忽然堵得慌,有淡淡的血腥气一直往上涌。
嘉鱼没留意到奶娃娃越来越惨白的脸蛋,他抱着他来到一处僻静少人的地方,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递给他。
奶娃娃来接,眼前的烧鸡忽然变成了两个,下一息,变成三个,越来越多,他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嘉鱼蹙眉看着面前乱抓的小手,才要开口,手背忽然一热。
他低头,鲜红的血液沿着手背滚落,滴滴渗入包着烤鸡的纸囊。
“你……!”嘉鱼瞪大双眼,面前的奶娃娃已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