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公子想要了解什么?”老板哪里敢接,但看公子是个温和尔雅之人,便松了几分警惕,左右没客人来,闲聊几句也无妨。
“某云游四海,前些时候,某听说岁安城的张家犯了事儿?某记得他们之前是在金口这里驻兵?”张福令捻着花生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们在朝堂上光凭着一张嘴,说父兄倒戈便倒戈?竟也不听听当地百姓肺腑之言,真是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子说的,可是振国老将军?”说起这事儿,老板一下子挺直腰板,待张福令点头,他愤愤然道:“老将军一身戎马倥偬,到最后却因朝廷上那些奸险小人,落得个逆臣贼子的名头,真真是让人为之惋惜啊!想当年老将军与其子路过此处,我这铺子正遭匪盗洗劫,幸得老将军救助,这才保了我一命,事后,老将军还给了我十两银子……”
说着说着,老板开始抹眼泪。
“老将军于你有恩,你当然为他说好话。”张福令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混不吝道。
“小公子此言差矣啊!”老板急了眼,他站起来,将邻座一个吃酒的人拉到张福令跟前,“方才我们二人的对话你也听了个大概,你且给这个小公子说道说道,我的话是私心太重,还是句句属实?!”
张福令顺势给老板拉过来的人倒了一碗酒,示意他坐下说。
葡萄酒乃是金口珍品,寻常人家或许一辈子都喝不上一口,那人眼馋,落座后先是端起来抿了口酒,这才苦口婆心对张福令说了一堆振国老将军的好话,见小公子仍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他狠叹了口气,道:“多说无益,公子倒不如多坐一会儿,待入夜,酒肆里人多了起来,听听大伙的酒后真言!”
此话正合张福令的意,她点头,“也好。”
若是能说动百姓,让他们自愿上疏陈情申状,届时皇帝、朝堂官员迫于压力,定然会命大理寺彻查真相。
入夜,月色盈盈。
四面漏风的酒肆里,张福令坐在角落,托着腮正发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欣然:“怎地躲在这里?”
张福令回头,少年一身墨色劲装,衬出挺拔利索的身姿,他的额前有一层薄汗,上挑的凤眼里,暗含还珠返璧的欣幸。
“你怎么来了?”张福令看着莫聿,转瞬人已经在她身旁落座。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也格外重,像是走了许久的路。
“我还以为……”莫聿定定地看向张福令,月色在他眼底化成一汪清泉,“以为你不告而别,我于你已经失去了价值。”
听完莫聿的话,张福令不由勾起嘴角,她双手捧脸,轻轻摇头:“相逢不易,我喜欢有交代的道别。”
张福令抿了抿嘴,“况且……你我之间,不只有利益。”
莫聿垂首,闷闷的笑声从胸膛传出,今日去张福令房前叫她吃饭,可是敲了半天门无果,推开门的那一刻,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他的心脏,紧随而来的便是无尽的窒息感。
他想也没想,立刻召集仅有的护卫开始搜寻。
直到他来到这间酒肆前,他故作玩笑地说出自嘲抱怨的话,他的心没有一刻宁静下来。
可方才张福令的话,让那颗漂泊不定的心脏,寻到了港湾。
“不许笑!”张福令捂着泛红的双颊,嗔怒地瞪了一眼莫聿。
定是葡萄酒惹的祸,才让她的嘴一时没个把门的。
酒肆内不知何时聚起了满满的人,轻柔的晚风席卷着七言八语的闲话送入张福令耳边,“唉,再谈起振国老将军,我还是忍不住惋惜!”
“早在古国许朝,有一国度,堂堂为国为民的将军,却被那□□官污吏的糊涂东西陷害!哼,那朝堂沉疴痼疾,没过几年便完了!”接话人是个慷慨之人,将木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少说几句吧。”有人戳了他一把,“祸从口出。当心你的脑袋!”
“脑袋?若这是项上一颗榆木,不要它也罢!”那人猛灌了一口酒,“我唐二龟,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酒碗在桌上发出叮呤咣啷的呐喊,张福令抬眼,将这个唐二龟默默记了下来。
“别看此人口无遮拦,但所言都是虚话,却叫人捉不到把柄,是个大智若愚的。”莫聿顺着张福令的视线看去,唐二龟敢这么说,定然是摸准了这群人都是可信之人,“若是能利用舆情逼狗皇帝重新彻查张氏父子倒戈一案,他或许能出一把力。”
“我正有此意。”张福令点头,方才一番观察,这个唐二龟绝非等闲之辈,酒肆里的人都格外敬重他。
待他们散场,眼见唐二龟与一众人勾肩搭背离开,张福令站起身,对莫聿道:“走,追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