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罪好奇凑近了些,低着头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却没能看出什么非比寻常的名堂来。
“嗯……”她思索了一会儿,指着他的左手道,“这个。”
手腕转过来,掌心向上缓缓摊开,是一个小小的纸包。
“啊,猜中了!”怀罪先是开心,没一会儿又疑惑起来,“不过这是什么?”
比祁将左手呈到她面前:“饴糖。”
怀罪欢欢喜喜接过,拆开纸封,糖便径直入了她的口。
“嗯!”她睁大了眼睛,“好甜。”
比祁笑了笑,挨着她一同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松开右手,掌心里握着的也是一颗饴糖。
他慢条斯理地揭开糖纸,目光落在怀罪脸上:“在等天黑吗?”
怀罪捧着脸,慢吞吞地点点头:“天一黑,慈恩就来了。”
饴糖入口,甜是甜,却似乎夹着股酸气,比祁把脑袋探到她面前,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盼望他来吗?”
怀罪毫不犹豫地说:“那当然咯,慈恩是我的子民,他需要我的帮助。”
说得……似乎也没什么错处……
比祁没话了,垂着头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捻着那一小张皱纹深深的糖纸。
他的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在了脸上,怀罪觉察出异样,笑眯眯地凑到他面前:“慈恩是我的子民,帮他是我的本分,可你不一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天上地下,在我心里你排第一。”
她温声哄他,当自己在哄一只失落的小狗,可惜比祁没有火眼金睛,更看不出她的小九九,此刻对上她真挚的目光,心里还兀自美着呢。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他的语气里带着得意。
“那我呢?”怀罪满眼期望地问,“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吗?”
比祁不假思索:“当然。”
虽然怀罪猜的也是这个答案,可有些东西,心里想与亲耳听到,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绪。
她由衷地笑了出来,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心欢喜地看着他。
比祁似乎很喜欢她这样看着自己,向她身侧靠了靠,嘴角始终落着低浅的笑。
“比祁,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怀罪一边吃糖一边打量他,余晖栖息在她乌黑浓密的眼睫上,染着稚气的金色。
“真的吗?”比祁有些受宠若惊,印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夸他好看。
之前在冥界,若是被夸了,她总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不可以骄傲,说那些不过是长辈们见了年轻人的客套话,说只要不是难看到连鬼都沉默不语的,他们一般都会不吝辞色地褒奖后生。
“真的,有时候笑得爽朗,有时候笑得可爱。”
怀罪的神色无比认真,像是在真心夸赞。至少在最后四个字出来之前,比祁都毫不犹豫地信以为真了,并且向她报以一个温和的笑。
“和狗一样。”
“怀罪!”比祁腾地一下站起来。
“哈哈哈——”怀罪诡计得逞,大笑着溜得比他还快,这会儿已经站在殿中了。
“别生气嘛,小狗多可爱呀,我很喜欢狗的!”她挑衅地冲他招招手,脸上还带着放肆的笑。
“有本事你站着别动!”比祁立在石阶上向她下战书。
怀罪乖巧地举起双手:“好,我不动。”
然而,战场上向来都是兵不厌诈,大敌当前,她选择性地把池头夫人和血河大将军“言必信行必果”的教导扔在一边,比祁只假模假样地一动,她就忍不住要跑了。
“不是说好了不动吗?”比祁不怒反笑,“你跑什么啊!”
怀罪也被自己逗笑了:“我不知道……看你动了我就想动……”
“我就是虚张声势而已,没真的想抓你。”
“我知道,可我就是没忍住……”
黄昏前的夕阳很美,金色的余晖施施然流淌进来,两人一个站在殿内,一个立于殿外,你一言我一语,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像是说尽了无数有趣的事,望着彼此大笑,久久不息。
夜晚紧随其后,很快便如期而至。
天黑得透彻,两人安安静静坐在殿中守着,静待慈恩的造访。玩闹了一整日,乏意上涌,戌时未到,鬼还没等来,两人就倚在一处睡着了。
烛火温柔地舔舐着灯芯,明黄的光将大殿包裹在一片澄明通透之中,两颗脑袋凑在一处,相互挨着,纵使入睡了,远看也如同在窃窃私语。
不知何时,烛焰倏地颤动了一下,衣袂掠过窗槛,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殿外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