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祁盯着怀罪,比她还用力地回答。
怀罪避开他的目光,岔开话题问:“你怎么知道?”
见虞清远已经是好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了,加上各路吃食的熏陶,怀罪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得入味了,这也能闻得出来?
“我可是妖,”玉京子嘶嘶地吐出信子,“成了精的千年蛇妖。我想知道的,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我。”
怀罪真诚发问:“那吃人的妖怪是谁?”
“……”玉京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默默收回信子,“只要不死,总会知道的。”
“不过放宽心,”为了履行一名客栈好掌柜的职责,也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她说,“妖怪虽然厉害,但只要你们不在夜里四处乱逛,有我坐镇,保你们平平安安。”
“这个妖怪很厉害吗?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存在,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没把他抓住?他出现有多久了?”
在怀罪眼里,玉京子看起来就是个修为很高很会打架的妖,吃人的妖怪能和她一战,可想而知有多厉害。
“约摸,两千年了吧……”玉京子轻飘飘地说。
怀罪一惊,她的心中曾经飘过许许多多个答案,但从没想过,这个恶妖居然横行霸道了这么久!
妖界治安很有些堪忧啊……
“他道行很高,两千年来,除了妖族,还有无数外乡人曾命丧他手。”玉京子说,“没有人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永远出现在黑夜里,吃人也只在不见光的地方,甚至有人说……”
她卡在了最吊胃口的地方,逼得怀罪不得不追问:“说什么?”
“有人说,”玉京子口吻冷峻,“那可能不是妖,而是某个惨死的妖族灵魂不散,怨气凝聚而成的鬼。”
“鬼”这个字,在怀罪和比祁耳中尤为敏感。
“不可能!”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玉京子抚蛇的手一顿:“为什么?”
“若妖族死后魂魄不散,便是鬼的范畴了。鬼又归冥界管辖,在冥界,除了有冥司鬼差,其余的鬼没什么灵识和法力,根本伤不了人,顶多是扰乱他们的心智而已。若那吃人的妖是鬼,便该寻得到伤者和死者,也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既然如此,为何两千年都没能找到这个为害一方的妖?”
我替冥界正名,今日我为冥界骄傲,明日冥界必为我骄傲!
怀罪据理力争的时候,冥王的光环仿佛自她背后冉冉升起,光芒险些刺瞎比祁的狗眼。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玉京子吊起眉梢。
——不好,说多了!
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怀罪老老实实坐好:“当然是看书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玉京子姐姐,我从小就养成了每日读书的好习惯。”
比祁很快附和:“我作证。”
玉京子秀眉紧蹙,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客人,目光像钝钝的刀,看不出信或是不信。
可疑的事禁不得多想,比祁很快将话题岔开:“掌柜,方才的惑你还没给我们解呢,花花世界的妖族,会为了什么事而忧愁呢?”
玉京子的目光被他引了去,她似乎很喜欢比祁的长相。魅惑的目光加上露骨的笑意,看得怀罪心中警铃大作。
“是啊是啊!”她也没心思玩蛇了,几乎是贴着比祁坐了下来,歪着脑袋阻断他们目光相接,“玉京子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呐!”
怀罪在旁,玉京子果然收回了目光,她笑了笑,注意力重新落回身前的翠玉小蛇上:“穹顶之下,五谷之上,谁又是真正自由的呢?”
“冥界有自由,却是六界最低处,受世人鄙夷;人界有爱恨情仇,寿命却不过区区百年;魔族豪迈洒脱,却甘于受王权、亲族的桎梏;仙族距离神界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他们天生要承受欲念带来的痛苦;而最受敬仰的神族,他们与日月同寿,怜悯众生是他们的天性,便也注定了要一生为其所累。”
她停了一下,定定地看着青蛇盘绕在自己的手臂上。
“妖拥有六界最值得艳羡的皮囊,却永远拥有不了真正的爱。”
话很轻,轻得像一句久远的叹息。
可玉京子的神色看起来很泰然,仿佛在评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眼睫眉梢却又栖落着丝丝缕缕的黯淡,缝补出一双哀凄而通透的眸子。
“你——”许久,她抬起头,审视般看向怀罪,“还羡慕吗?”
有爱人的能力,却无法拥有体面的爱意,这像是上苍开的一个很无趣的玩笑。
怀罪攥着比祁的衣角,讷讷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玉京子的询问才相宜。
玉京子没有打算为难她,无所谓地笑笑:“六界羡慕我们,不如说我们羡慕这世上任何一个地方,独独除了妖界。”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语气也跟着舒缓了些:“所以我说,象姑馆里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白牡丹确实惊为天人,但这一脉早已被驯化成了天生的浪子,你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