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通口诀念下来,除了几根茂盛的树杈子随风动了动以资鼓励,似乎再没有其他动静。
怀罪眨了眨眼,不死心地又念了一次——
“相思木贴金舞鸾,攒蛾一啑重一弹。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2]”
四处一片静默。
这下,连个闷屁都没有。
“没有鬼吗?”比祁问。
虽然很奇怪,但怀罪还是蹙着眉点了点头:“一点回应都没有。”
但凡冥王发出号令,方圆百里的鬼必将应召。这无关意愿,而是如人饮水般的本能。
可是现在,没有鬼应召,也就说明,偌大的妖界,没有一只鬼。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会有流言甚嚣尘上?是吃人的妖怪强大到能够将灵魂也一并吞没,还是千年来,吃人的传说自始至终只是一场凭空捏造的骗局?
晚风拂起怀罪身后的墨发,她立于月光之下,沉默的夜晚没有给她答案。
但路途不会就此封断,他们仍将继续走,继续追寻。
“比祁,我发现你很不一样!”
“嗯?什么意思?”
长夜漫漫,捉妖又枯燥,如果没有比祁,怀罪觉得自己现在一定会非常无聊。
“你是鬼,但却是一只有心跳、会流血的鬼,在冥界,只有冥府鬼差才会这样。”
比祁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怀罪摇头晃脑地分析,“这说明你应该是鬼差,或者是某个鬼差的儿子!”
阴风怒号的夜晚给了她肆无忌惮的想象力,她扒着比祁看了好一会儿,须臾,如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圆睁赛宝珠。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你长得有点像七爷哎!”
“白无常?”
“对对对,就是他!”
比祁将头别去一边,无奈地笑出声来。
怀罪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故而苦口婆心劝慰说:“虽然冥界的鬼大多数都不怎么好看,但鬼差里好看的就多了。在我心里,七爷可是稳稳的头十名,像他其实是件好事。”
比祁停下来:“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这小子,看起来心思糙,没想到还挺会抓重点……
怀罪本想着和在冥界一样,实行打压教育,以此教导他谦虚和低调,但当那双晶亮的眼眸满怀期待地望向自己时,她忽然不忍心了。
“是,”她定定地说,“你很好看。”
疾风停了,浓云散了,月光出来了。空气变得粘滞,四下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比祁看了她很久。
“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哄我开心的托辞?”
怀罪不知道比祁为什么会这么问,大多数时候,他能够与她性情相投地玩在一处,但某些细微不可察的瞬间,他又像是一丛期期艾艾的火苗,随时会被风熄灭。
或许,他有一个并不安稳的童年。
怀罪抬手起誓,极郑重地告诉他:“我发誓,绝对是真心话。”
话音落,她能感觉到比祁的瞳仁轻轻颤动了一下。他垂眸极浅地笑了一声,再抬起眼眸时,怀罪看到了他眼底温润的湿意。
“好,我信了。”他笑着说。
比祁一开怀,怀罪也跟着开心。当下手欠,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才不是狗!”他果然立时炸毛。
“你是狗妖。”怀罪笑嘻嘻地说。
“你这,又是在拐弯抹角地夸我好看吗?”
“你本来就很好看啊!”
轻雾卷残云,夜色下,树影斑驳婆娑,承载着两个人的说笑声一点点消弭。
很快,天亮了,这一晚,是一个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