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缘由,更不想看他难过,遂加快步伐,关切凑上去问:“比祁,你怎么了?”
这话一出,更是火上浇油。
敢情方才在牡丹楼,言语如刀,目光如炬,来来回回杀过好几轮了,她还一头雾水,刀光剑影都不曾察觉到。
比祁停下来,晚风把衣袂吹得翻卷又落下,他直直地看着她:“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的态度硬邦邦的,妒气冲天。话说得冷,握着她的手却半天不肯松开。
怀罪本是诚心求教,这下经比祁反诘一遭,有些发懵——
依稀记得,前段时日曾因虞清远生了些龃龉,比祁说不喜欢她因为新人而将故人抛诸脑后。所以这一回,也是如此吗?
她舔舔唇,试探性地问:“是因为……我和虞清远上楼,忘记带着你一起吗?”
比祁差点气笑,好在及时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掰过她的脸:“你接着想吧!”
说罢,抬步进了客栈。
“不就是送壶酒么,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堂前,玉京子疑惑地发问,却没人理会她。比祁在前,忙着上楼,怀罪在后,忙着跟他上楼。
“喝假酒了这是?”她喃喃道。
绿衫袖间,青蛇好奇地探出头,却看不出名堂,须臾,又摇摇头缩了回去。
灯火通明的屋内,比祁气煞天地坐在床榻上,脸别去一边,哪里都看,就是不看怀罪。
“比祁?”她在左边唤他。
他很快把脸扭到右边。
“比祁?”怀罪几步挪到右边,语气更粘。
他把持着一身骨气,把头转向左边。
“比祁?”
“比祁比祁?”
几轮过后,怀罪也有些累了:“比祁,你别不理我,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比祁一身傲骨:“不好。”
口是心非……怀罪暗暗腹诽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仍作出一副乖顺模样,笑吟吟地凑到他面前:“比祁,我想吃糖。”
比祁把手背在身后,不多时,双手握拳伸出来:“左,还是右?”
怀罪指了指他的左手。
翻腕向上,手指摊开,一个小纸包静静地卧于掌心。
怀罪接过饴糖,一面熟稔地剥糖纸,一面骄矜道:“其实,我知道你每次都准备了两手。”
比祁却摊开另一只手,空的。
他说:“不是。”
“这次不是,而已!”怀罪郑重其事地纠正他,糖剥开,她没吃,而是塞进他口中。
满眼期待地端详了半晌,比祁的眉头却不尽如人意,仍皱得化不开。
都吃了糖,怎么还是不开心呢?怀罪心里升起淡淡的疑惑。
“比祁,你今晚很不对劲。”她学他皱眉头的样子。
“是啊!”比祁须眉不让巾帼,沉着声问,“你看不出我生气了吗?”
怀罪凑上前,同他眼对眼、心对心地观察了半晌,道:“看出来了。”
“你好聪明啊。”
“谢谢。”她认真回复,目光却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比祁虽然还气着,但已经消了不少。
如虞清远所言,其实,他的确没有资格教训虞清远,更没有资格生怀罪的气。她是她自己,有自己的思想,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自己之所以端着,无非是仗着她的依赖,恃宠而骄罢了。
气散了,涌进来的,更多的是难过。
“没事。”比祁垂下眼睫,淡淡地说,“我已经不生气了。”
脸上的落寞根本遮不住,鬼话不堪信。
怀罪定定地凝视他,攥着被褥往他身边挪。某一刻,小心翼翼地贴近,温热的呼吸舔过他的面庞,最后,停留在耳垂,仰起脸,轻轻吻了一下。
就是这一刻,少年胸膛一颤,血脉间仿佛有惊电流过。
比祁的耳根刷的一下红透了,他正过脸,不可思议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