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浸透着暖意的问话,自言轻絮所述完毕后,竟无端升起一阵恐惧,言轻灵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镇静,出口的声音中是止不住的颤抖,“是轻絮啊……”
言轻絮松开手,颇为满意的望了一眼言轻灵,娇俏的女子一席浅青色齐胸襦裙,腰饰纯白色的锦带,乍看之下端的是名门闺秀,佳人千金。许是出于恐惧,原本红润的脸颊亦是苍白的透明,平添了三分怜悯之态。
“二哥,你既身子骨弱,这般虚设的礼节大可免去便是。”没有在言轻灵身上花去更多的时间,言轻絮注意到了言轻灵身侧的白衣公子。
这白衣公子在小厮的搀扶下仍旧显得有气无力,连带面色亦有些不好,当真是病态的苍白,甚至隐隐可见青蓝色的血管。他是侧室生的庶子,言轻尘。
“大哥凯旋而归,轻尘不敢不迎。”言轻尘抬起头,虚弱的笑了笑,阳光透射而下,近乎透明,“轻絮……”未说完的话伴着不住的咳嗽声被咽回,生生堵塞了呼吸,纯白的衣袖上沾染了点点落红,“抱歉……”
“无妨,二哥身子染恙,这些虚礼便不必遵循了。”言轻絮自小厮之手接过已经无力支撑站立的言轻尘,抬眸望了一眼还在震颤的小厮,“去准备些吃食给你家公子。”
“言轻絮,不过乡野之子,岂容你放肆!”言轻风缓步立于言轻絮身后,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原本已经将欲起身的杂役纷纷跪地。
言轻尘习惯性的想要行礼,碍于言轻絮的力道生生被制止下。
“大哥,镇北将军很高的官吗?” 镇北将军正是言轻风近期被提拔到的位置。
言轻风一愣,没想到言轻絮会出这般问话,“此言何意?”
“是吗?你既然以镇北将军这一辉煌的名号命令乡野之子,想必这头衔不见得有多么威名。”言轻絮含着笑意,不再搭理已经彻底被无视的众人,将言轻尘小心翼翼搀扶到卧房。
不过是片刻的站立,言轻尘已然有些支持不住,混着药草气息的温茶灌下喉咙,才勉强得以恢复片刻的力气,“你又何必如此,明明……”
言轻絮从小厮手中接过方才煎熬好的汤药,小勺轻轻搅拌着还没有完全化开的汤料,“二哥一再忍让,便是默许,也怪不得他人。”言毕,将盛着汤药的碗递到言轻尘手边。
“本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不争气罢了。”言轻尘乖觉的接过,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有劳为我费心了,也别太难为彼此……我这身子,怕是要过不去了……”
言轻絮站到窗边,自内而外,将春色尽皆收入眼底。
“不说这些了,你此番归府,想必是已下定决心……”言轻尘半躺在椅子上,已经空下的碗被见状的小厮所收走。大抵是汤药的效果,言轻尘原先并没有色泽的面上慢慢涌现出一丝血色。
言轻絮没有移动,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捏紧,“二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言轻尘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不染尘埃的眼底透露出悠远的怜惜和不忍,“轻絮,你不该卷入其中,倘若当年……”
“二哥莫要再提及当年了。”言轻絮打断了言轻尘的话,“是非对错,谁负了谁,无关乎你我。”
言轻尘的眼眶有点湿润,却没法大方的落下眼泪,加了安眠成分的汤药催促着困倦,渐渐朦胧的视线已经看不清笼罩在和煦的阳光下的言轻絮。
“照顾好他。”言轻絮看了一眼几欲陷入睡眠的言轻尘,低声吩咐在一旁等候的小厮。
小厮应下话,言轻尘眼角的泪痕被沾湿的方巾小心翼翼的擦去。
这就是言家,表面的平和之下,暗藏杀机的将军府。
言庭岚娶了两位夫人,正室生了言轻风、言轻灵这对龙凤儿女,侧室生了言轻尘这一子。随后言庭岚驻守边关,又多了言轻絮这个私生子。回京之后,言庭岚与正室又得一子言轻墨,不知为何,此子今日不在家中。
言庭岚的正室已经死了,是生下幼子之时死的。但府内众人心知,是侧室下了毒,但碍于没有证据,且家丑不可外扬,终究不了了之。只除了,一直服侍正室的老嬷嬷,在主子下葬当天,给言轻尘下了毒,然后自绝了。言轻尘虽然侥幸不死,但从此落下病根,且府内下人对他也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