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蒙溯!”
秦寒息一个箭步接下蒙溯,即刻抱去帐中,回头的刹那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经那杆笔挺的鼻梁淌下···
“军医!”他吼道。
不光是南诏的一众将领,就连朱仪,陆白尘等人也是头一回见他这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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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公子的身子再经不住折腾,你何苦多说这一句!”张达来回走动着,忽而急地一拍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阿弥陀佛···”赵端心下正是懊悔不已,当即也不做辩驳,只合掌一通祈祷。
“即便赵端不说,公子心里又岂会无数。”说话的竟是于长风。之于赵端,他素来严苛,此番替赵端说话是众人所不曾想的,张达再想斥责,也不得不咽回肚里去。
谁人不知,卫啸年少从军先是拜在于长风麾下,后又跟随蒙溯创新军,是为肱股。于彼时内忧外患之下,一路扶持,原都是过了命的交情。再后,卫啸以赫赫军功身至四镇将军之列,不过及冠,只比曹复稍大些,于长风待他更胜生生兄弟。
雨声残喘,天地渐豁然,呈清明之象,明朝该是个晴日。于长风举头望向西北,目光如炬,嗓音竟是在微不可闻地哽咽着,“我定将他带回南诏。”
“于将军,不可···万万不可啊!”
“···”
事态发展至今,愈发出乎意料,众人不禁愣在原处,一时不知再当如何开口。
“老于你可不去得啊···”这时,众人见赵端猛地立起,声大如钟,“俺去,俺便是要杀尽那些狗杂种的,替小卫兄弟报仇,你们就等谢俺的好消息吧!”说罢,赵端一把抡过大刀眼看就要向外走去,却为一人所拦,再看却是尹锋。
“小白脸,你闪开!”赵端当即以刀背相向,笨重的砍刀擦其肩侧而过,尹锋只是定身立着,一动未动。
“小白脸,你!···”
“赵都督曾孤身出入楚营,当今之计,唯有令他一试,即便不能带回卫将军,也可一探对方之用意。”一直沉默在侧的魏岩涛忽而道。
魏岩涛,六武都督列一,又以行军神速著称,擅布防,突击。处事果决且冷静,此刻便是经一番深思熟虑而后道,“如今公子昏迷不醒,于将军再要出什么意外,我们南诏便是他人囊中之物了。”
双方正是僵持,闻身后忽起一声,不轻不重,竟教在场之人皆为之一振——
“魏岩涛,赵端军杖二十,罚俸三月,于长风军杖三十,罚俸半年,即刻执行。”
“公子?”众人见是蒙溯先是一喜,继而惊诧愕然。
“再有此意者,皆以违抗军令,从严论处。”
“是。”南诏诸将齐齐跪倒在地。在场另有吴国心腹将领,他们何曾见过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蒙溯如当下一般,又见秦寒息徐徐立定于其身侧,面色从容,方是抱拳低首,缄默不语。
“意气用事,可是本帅平日里对你们太过纵容?”蒙溯垂眸扫去,目光全不似平常,众人瞬时噤声,唯有赵端叩首再道,“俺们受罚不打紧,老于···就免了罢,俺替他受了···”
“赵端加责十杖。”赵端正要再辩,却见于长风截在他前头道,“末将知罪。”说罢,他已自行卸下甲胄,“铿”的一声金铁抢地,脑海中猛地浮现出多年前的景象···
“于兄,往后你我当真要跟着少帅了?”
“千真万确。”
“于兄你样样出挑,又是功臣之后,调去那儿是早晚的事,不想我竟也有这番机遇。”
“你莫要再妄自菲薄,自大司马任帅以来,我们南诏军营何曾以出身论过短长?”
“兄长教训的是,确是重山浅薄。听闻少帅箭术超凡,我定要学来那一身的本事。”
“既去了那儿,你要学的可还多着呢···”
“带走。”
卫兵得令挟三人去往校场,虽是这般,却没人敢真正用力。
“尹锋,今日由你督刑。”
“是。”尹锋一揖,转身跟去再无二话,除去秦寒息无人看及他那微红了的眼眶···
“卫啸,卫重山,戍卫军伍长。”
“多大了?”
“一十有四。”
“同我儿一般年纪。本帅听闻你箭术过人,此番调去技击军,你可愿意?”
所谓技击,乃是骑兵精锐军,擅以骑射冲锋突围,彼时正是公孙楚之麾下。后为蒙溯编入先锋军,如此一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卫啸听罢,当即伏地叩谢道,“重山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大帅同少帅期冀。”
这是公孙楚头一回见卫啸,稚嫩的脸拧做一股子的劲儿,坚毅的眉眼迸发出无所畏惧的光亮。
“父帅,儿子瞧着这个卫重山来日定会有一番作为。”
他回头,对公孙珏这般说道。
似乎也只是隔着那一回头的光景,眼前之人皆已做了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