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纾心下一动,突然意识到什么。
待众人回到座位,果不其然有个太监慌张跑来,对永和帝道:“陛下,舒贵妃娘娘说西洋参只有大燕才产,非大燕人不可得。”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燕歌。
“荒谬,仅凭一点就想污蔑太子妃么?”
说话的是叶欢。
那个在妇人们谈天说地时提醒她们谨言慎行的女子。
她表情淡淡,虽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却仍出言维护了燕歌。
宋今纾握住燕歌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萧云湛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就马上离开了。
永和帝沉了脸,道:“此事事关重大,太子妃这几日先住在宫中吧,相信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燕歌福身,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不会真是太子妃干的吧?有妻如此,太子可真是苦了。”
“若真是她,其中未必没有太子的授意。”
“你的意思是……”
随着酒杯放置的清脆响声,宋璂起身,道:“此事牵扯到了太子妃,儿臣定会亲力亲为,势必还父皇一个真相。”
永和帝拂了袖子,起身直接离去。
宋璂朝燕歌的方向看了一眼,往永和帝离开的方向去了。
太监陆陆续续引导着其余人离开。
“要不这几日我在宫里陪着你吧,就住我以前住的宫殿。”
燕歌摇摇头,轻轻拿开宋今纾捉着自己的手,道:“我们大燕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本就艰难,就不必陪我蹚这趟浑水了。”
宋今纾执意要留下,手却被萧云湛捉住。
“先随我离开。”
宋今纾面露焦急,“可是……”
“听话,嗯?”
那是一双极为坚定,又带着几分哄意的眸子。
确实,自己留下来根本找不到为燕歌洗脱嫌疑的办法,还不如先冷静下来,不能给燕歌添乱。
于是她转身捉住燕歌的手,郑重道:“无论他们如何逼问你,都不要承认。”
燕歌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来,温声道:“放心,我知道。”
明明深陷泥潭的是她,却反过来安慰起宋今纾。
宋今纾紧咬着唇,跟萧云湛先行离开了。
而燕歌则被一旁等候的太监带走了。
没走几步,一个太监突然出现在萧云湛身边,朝他耳语几句后便从小道消失了。
“今日负责餐食的一众人全被压入了暴室拷问。一个宫女咬死是燕歌威胁她去替换宋乔的糕点。至于理由……是说一日燕歌与宋乔碰面时,宋乔出言不逊,所以生了歹意。”
这理由荒谬,宋今纾感到头疼。
“可这事明摆着是为了掩盖太子拦截兵马,阻断军粮之事。”
“不错,尽管皇帝不会忘了这事,但日久以后,凭宋璂的能力,能处理好这桩事便易如反掌。”
宋今纾正要问萧云湛他的下一步计划,便听他开口道:“真可惜,他遇见了我。”
宋今纾面露疑惑。
“我从不给别人喘息的机会。”
回到府中,解良上前禀报。
“主子,人已经带到了柴房,只是现下晕了过去,属下方才已经找人看过了,明日便会醒来。”
萧云湛“嗯”了一声,解良便退了下去。
“什么人?”
“那个宫女。”
这就把人弄出来了?
这未免太快了。
“他们只要供词,再对外宣称她畏罪自杀,根本不要多少时间。”
宋今纾抬脚要去见人。
“她今晚醒不来,你去了也没用。先回屋休息,明日我会派人来唤你。”
宋今纾只好回了屋。
钟灵和毓秀也听闻了今天皇宫里的事,感慨幸好没有牵扯到宋今纾。
宋今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宋璂真能下得去手,不惜用宋乔孩子的命去为自己争取时间?
她虽谈不上对宋乔有什么感情,可她肚子里也好歹是一条性命,他还未看过这个世界……
但她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来的。
不知是福还是祸。
但对于宋乔来说,无疑是惊天噩耗。
宋今纾想着想着便昏睡过去。
另一边。
宋乔终于清醒,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要看自己的孩子。
皇帝和宋璂还在金辰殿,屋内现下只有皇后、舒贵妃和姬霖。
“母妃,我的孩子……”
舒贵妃眼眶通红,哽咽道:“孩子还会有的,啊?你先保重身体,日后……”
舒贵妃话还没有说完,宋乔双目四行泪,撕心裂肺地痛苦起来。
“我的孩儿!他下个月便能出世了!我的孩儿!呜呜啊啊啊啊……”
哭声凄厉,无人不为之动容。
“太子妃蓄意谋害世子,现下已经被关入大牢问罪。你的孩子会安息的。”
李薏说完便离开。
她急着要去金辰殿。
舒贵妃宽慰宋乔几句,亲自去为她准备调理身子的药了。
屋子只剩下姬霖。
宋乔起身抓住他的手,嗓子已有些暗哑。
“一定要严惩她!一定要严惩她!她害了我们的孩子!”
看着宋乔猩红的双目,姬霖哽了喉咙,低声道:“害你的幕后主使还未定论,但是陛下会还你一个真相。”
宋乔还是呜咽着,泪水止也止不住。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是吗?”
姬霖坐在床边的身子一僵,随后轻轻放下宋乔的手,让她躺好,替她掩好被子。
“好好休息。”
说完,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走。
“姬霖,姬霖……”
宋乔已经吼不出声音,只能低声呼喊着。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伸出的手无力垂下,她侧头,恰好看见了桌上的铜镜。
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面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手不自主地握紧。
她不会放过燕歌。
不会。
金辰殿内。
“太子,此事你可知情?”
宋璂低头,道:“儿臣不知。”
本背对着宋璂的永和帝突然转身,声音带了怒。
“好一个你不知!你若执意不想接受这场联姻,大可跟朕提!为何,为何你要去害你妹妹的孩子,还要嫁祸给太子妃!”
宋璂面色不改,淡淡道:“儿臣对太子妃并无异议,更不会去害宋乔的儿子。”
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性?
永和帝冷哼一声,拂袖坐在了龙椅上。
他喝了一口安神茶,抬眼看着宋璂。
宋璂微不可察地扫了那个茶杯,目光仍是盯着自己脚下。
好一个沉着冷静的太子。
永和帝冷笑,他有些坐不住了。
随后有人来传,说宋景淮求见。
来得正好。
“宣。”
宋景淮入内,向永和帝行了一礼,再向宋璂拱手。
宋璂扯了嘴角,并不搭理。
“说吧,你查到了什么。”
宋景淮恭敬道:“儿臣拷问了今日御膳房的一干人等,负责慈安公主饮食的宫女称是太子妃记恨慈安对她不敬,故而威胁她替换了慈安公主的食物。”
“她人呢?”
“现已畏罪自尽。”
永和帝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力靠在龙椅上。
他让太监给他按压穴位,而后问道:“你怎么看?”
“儿臣认为,若太子妃真有心去害慈安公主,根本不会用这样漏洞百出的办法。这件事只能是有人暗中推动,转移父皇您的注意力,而掩盖其他重要的事情。”
说完,宋景淮微不可察地瞥了身旁的宋璂,而宋璂仍是纹丝不动。
永和帝冷笑一声,道:“说的不错。你认为呢,太子?”
宋璂垂目道:“儿臣附议。若是儿臣,断不会赌上自己妻子的性命。”
这话说得漂亮,可永和帝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儿子,已经让自己失望多次了。
他挥挥手,让宋景淮先退下。
当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永和帝的语气变得更加缥缈。
“你认不认她这个妻子,朕不知道。朕却知道,你不认朕这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