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下狱后,谢春楼一并被抄,待秦家族人全部问斩后,朝廷将谢春楼连带着其他商铺卖出,一时间国库充裕不少。
话说这谢春楼被人以整整二十万两白银的高价盘下,更名为“凤凰阁”,仍是朝廷官员与京中富户宴饮的好去处。
有传言说它的新东家富可敌国。
富可敌国这是自然,但一口气能拿出二十万两白银的商户,恐怕得手眼通天。
“贺喜大人,贺喜大人!”凤凰阁的小厮们穿着簇新的衣衫恭贺她,“我家东家一早吩咐了,您的烧尾宴必要办得万无一失!”
“让你们东家费心了。”
看门的小厮是个机灵的,闻言笑道,“大人是御前新宠,端的是平步青云,东家说了大人瞧得上凤凰阁,是咱们的福气,这一场烧尾宴办得好,咱们凤凰阁还愁后面的生意?”
小厮领着她往包房去,正是之前郑燮办烧尾宴的那间。
“这间包房是我们凤凰阁最好的,开业前我们东家亲自拾掇了翻。”小厮的话语中透露着对东家的仰慕,领她看去。
曾经牌匾上“朝阙台”三字已改成了“梧桐居”。
凤凰非梧桐不栖,倒是对应这酒楼的名字。内陈梧桐、竹林、假山、流水,拂过罗幕,整个大榆树根做成的长桌置于中央,乐师轻拢慢捻,琵琶声声环绕阁楼。
此番陈设,比先前金殿天宫的奢华雅致不少。能订到这间包房的多是朝廷重臣,这些人看遍奢华,最好附庸风雅,山水之境和凤凰之喻正是他们喜欢的,也难怪凤凰阁的生意不减反增。
闻皎对这新东家的好奇更浓了一分。
“诶呀呀,雅!雅极了!”
梅大人与其他同僚结伴而来,一踏入阁楼便止不住夸赞,“这凤凰阁真是比谢春楼高雅!返璞归真,意趣十足!”
同僚纷纷附和:“是啊,这陈设好似曲水流觞。”
“你们来了。”
梅大人到了这般年纪,早不求还能升迁,索性在中书舍人的位子上和和气气地待一天是一天,谄媚地冲她作揖。“下官拜见上峰。”
其余人都学着他的模样赶紧作揖,闻皎哑然失笑。
中书令崔大人向来不来参加他们的这些宴会,赴宴之人都不及闻皎位高,个个客客气气地恭贺她升迁。待人到的差不多了,一点人头和座位,大家都发现前几日跟她闹了龃龉的沈大人没来。
闻皎还没说什么,有一人立声道:“沈大人不识时务!大人诚心邀他,他竟不给面子!不敬大人,便是不敬我!”
“对,对!沈延此人心高气傲,有些话我早就想说,碍于他入中书的早,又是太子在太原的旧臣,如今有大人在,我等不必再受那厮之气!”
“毕竟是太子的人……”有一人叹气,“总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你们有没有觉着最近朝中……”一人神神秘秘地张口,“不太平。”
“诶——你呀!”众人原本已竖起耳朵,闻言都是笑骂。“朝中何时太平过?”
太子、晋王两党斗得水深火热,楚王飞扬跋扈,九殿下深得陛下宠爱,连带他的母族兰陵萧氏在京中作威作福。
朝廷缺粮、缺钱。
外有突厥虎视眈眈。
说话之人一笑,压低声音,“我是说风向不对劲。”
“哦?”
“诸位好好想想,近来哪些人得势,哪些人失势?”
在座的都是中书属官,虽说官阶不高,但日常接触的却都是朝中最新最机要之事,众人一盘算,心下都明了了几分——太子殿下失了帝心。
闻皎与说话之人目光一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皇帝想要她辅佐九殿下,自然要为她造势,让她有自己的势力。这些风声传出去,自然有人寻来。
这一推测,落在宴饮的众人耳里,不亚于往池子里扔了块大石头,引得涟漪阵阵……
“闻大人——”
阁楼外有人敲门,高声喊道。
“打搅了闻大人,我乃凤凰阁东家王缺,特来恭贺大人升迁之喜。”
清瘦的青年戴着银色面具,踏步进来,一招手便有许多美貌的女子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白玉瓶。
“在下王缺,恭贺大人升迁,这是我为大人备的醴泉酒,望大人笑纳。”
他虽戴着面具,但声音和身形不曾改变。
闻皎捏着酒杯的手一紧,淡然道:“多谢。”
“这——怎么还戴着面具呢!”
凤凰阁的东家,背后肯定是有人的,是以当下有人只是不满地嘟囔了下。
“诸位大人莫恼,王某脸上有道伤疤,其形可怖,是以不敢以正脸示人。”章玦拱了拱手,“不瞒大人们,小的本是读书人,毁容后无法参加科考这才来钻营商贾之道。”
大梁的规矩,参加科举的士子需先观其身,要体貌丰美,脸上不能有明显的伤疤,他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你姓王,该不会是太原王氏之人吧?”
章玦摇了摇头,“非也,在下出身琅琊王氏,且只是旁支。”
众人暗自吃惊,原来是世家大族出身,难怪能盘下这凤凰阁!
“这醴泉酒酿酒之水来自醴泉,因此得名,酿酒过程中又加入露水和竹叶,别有一番风味。”
侍女斟了半杯,碰到她面前。
闻皎呡了一口,竹叶的清香夹着酒香在齿间泛开,清冽幽香,“好酒。”
“这酒下官第一次听说。”说着,梅大人一饮而尽。“当真是好酒。”
“此酒乃是近日新酿所得,大人若觉得好,不妨带一坛回去,还望大人多与其他同僚推荐凤凰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