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艰涩,仿佛咽下粗糙的沙砾,有什么生物在其中悄无声息的死去,又在反复摩擦中被蹂躏成一滩血肉。
明明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现在这么痛苦的这个人,我是很熟悉的。
照顾我们,保护我们,那个雪夜里注视着我们的人,那个热气腾腾跟我们一起披着毛巾吃年糕红豆汤的人,那个因为收到我们的礼物而那么幸福的人,那个费尽心思为我们做钥匙扣的人……
现在是要……
“你的表情,就好像是在问我会不会在这里杀了你呢。”
浅羽怜低下眼,没去看他的表情。
“不要动,不要离开这里,研……萩原。”
他整个人几乎被风吞噬,比起在对他说话更像是喃喃自语。
不合时宜的窸窸窣窣声打破了这难挨的沉默,他没敢转头,只是用余光瞟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缓缓爬来的,是一条巨大的黑蛇,身后跟着的是一条雪白到刺眼的白蛇。
“安卡,安加。”
这同样是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奇异生物,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身躯,不开玩笑的说,这条蛇似乎能将它整个吞下——
“……竹间警官说,其中有两具尸体非常奇怪,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下去又吐出来一样。”
“诶?市区怎么会有那种猛兽?应该是犯人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想也是……但是专家一直坚持他的看法,说是类似于蟒蛇就能做到这种方式。”
“传说中有吃人记录的蟒蛇种类全都生活在热带雨林那边才对,就算引进日本也只会乖乖的在动物园待着,难道有人真的这么丧心病狂,把尸体塞到动物园蟒蛇的嘴里?”
在灯光温暖的居酒屋中,那与班长的一小段无心的议论,忽然电光火石的闪过脑海。
喉头蠕动,仿佛要呕出血肉。
“您,为了小幸,杀了人吗?”
“是。”
对方终于抬起眼直视他,平日温和的面容此刻却看不出任何感情,像只被关机的机器人偶,终于回归了出厂设置。
“为什么……”
多么敏锐优秀的大脑都要报废,多么聪慧伶俐的话语都变苍白,他只能愣愣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说谎的证明。
可惜的是,他只看到了一块亘古不化的冰。
“你应该问我的是,我究竟会不会杀了你才对。”
浅羽怜动了,柔软的草坪上,对方的脚步只能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可那一点一点却如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向他。
“安法尔的爪子很利,割开你的喉咙一秒都不用,而这里只有你我。即使你死在这里,不说山中树木繁多,就是在后院,我随便找个地方挖了坑把你一埋,警察恐怕也要找上个好几天。”
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一个故事。
“第二天,如果他们问起你来,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可能怀疑到我的头上,只要等人都走了,你觉得凭我的财力,不能把你完全毁尸灭迹吗?”
他在几步之遥站定,微微抬起头,注视着萩原研二。
“为什么?”
心脏剧烈跳动直至眼前模糊,搁浅的鱼在濒死喘气,可就算真的在这里死去,他也想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我是天生的刽子手。”
“我手刃生父,出卖挚友,坐视最受敬爱的人死去……”
所以即使杀死他,也无足轻重。
那削瘦的手不断靠近眼前,生命的本能祈求萩原研二想要嘶喊,想要逃跑,可是他的身体如冰封般动弹不得,任何一块肌肉都重若千钧。
他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
“——骗你的。”
额头却被轻轻敲了一下,那原本阴冷的语调忽然一转为往日的温和,就像是坏心眼的长者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萩原研二诧异的睁开眼,对方却已悄无声息的退出好几步远,原本肩头停留的安法尔不知何时亲昵的重新贴回了他的身边。
“……诶?”
浅羽怜笑着将那只巨大的黑蛇招呼过来,“你还没见过吧?它叫安卡斯,那个孩子是安加尔,我们一开始都是葵奶奶养着的,后来她去世了,它们自然而然就交给我照顾了。”
黑色的庞然大物滑到他的身边,瘦弱的浅羽怜只是拍了拍它的嘴巴,对方就顺从的张开,将最脆弱的身体部分展示出来。
“看吧?这孩子是有牙的,而且别看体型很大,其实嘴巴不算大,要是真的想把那些孩子们吞下去,他们的身体上应该也还会留有它的胃酸,或者是因为它的牙而造成的伤口。那些孩子们出事的事应该是阿航告诉你了吧?他之前也跟我聊过这件事,我也把安卡斯带给他看了,到时候你去问问阿航,这也是有记录的。”
“您、您养它,是会犯法的……吧?”
一听到这个问题,浅羽怜反而笑了出来,像打趣般的戳了戳它的脑袋,“这孩子是特批过的啦,证件在我房间里,要看看吗?”
“那……处理那些,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联系不到小幸他们,实在太紧张了,就想办法联系到雇佣兵组织了,说想请他们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里是电话,”对方坦然的从兜中掏出手机,将一连串号码摁在屏幕上递给他看,“但是小心一点,跨国服务还是有点贵的,只是平常咨询的话要打另一个。”
萩原研二被这一连串信息打的有些迷糊,下意识就接过手机背下号码,“不对!您还是没说处理是什么意思!您又是在哪里认识雇佣兵的?”
浅羽怜忽然叹了口气,“因为那里是真的出命案了。”
“什么?!”
“当时雇佣兵那边把小幸他们接到机场才告诉的我,听说是死了两个人,我有点担心。问他们有没有孩子们看见尸体,他们说已经尽量遮掩了,送他们到机场后还回去帮忙了……真是贴心的服务。”
“至于雇佣兵嘛……”他的声音拖长,忽然笑着朝他摇了摇手指,“这个不能告诉你。”
尽管萩原研二使出浑身解数,只无奈对方实在是油盐不进,对这事真的是严防死守。看着笑眯眯的对方,心里自知是撬不开这张嘴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却端正了表情,认真的问道:“您真的没有伤害任何人吧?”
浅羽怜眨了眨眼,“强迫你们吃青椒算吗?”
“怜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