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痛苦了不是吗?她亦想让他们尝尝同样的痛苦。
葬在水里,她怕她会冷。带回G城,亦不愿她的魂魄继续困在肮脏污浊之地。
唐立青带着她,徒步离开码头,一路向北。
她曾抱着两个坛子翻越明盐山脉,在梧桐树下亲手埋下师父。
十二岁的她尚且还记得,那时的山路并不好走。鞋底磨烂了,少年的心也随人情冷暖损得凹凸不平。
今年今日,已经二十二岁。她抱着曾爱过的人,翻越花海,视线渐渐模糊。在盛开蓝色花朵最鲜艳的地方,撒下最后一捧黑土。
暮色浸透边境田野,铁网缠绕的蓝色小花像凝结的泪,被风撕扯着跌向海平线。
花屑掠过界碑时,七百公里外的南部小岛,正撞上海域里最滚烫的咸腥气。
“水…… 给我水……”
成康安被锁在铁笼里数月,他两只手腕被镣铐钳住,时不时往外渗出血渍。
“知道了,别在这儿叫。你爷爷我还没水喝呢!”
毛文明整个人黑了一圈,他坐在铁皮箱子上,皮肤晒得发烫。
小岛周边的海域遇上暖流,负责运送食物的直升机已数十天未出现。
印度洋的海水苦涩无比,即便经过蒸馏过滤,能饮用的水源依然少得可怜,还带着一股怪味。
最后,瓶装淡水一点点消耗殆尽。毛文明现在的心情比成康安的状态好不了多少,甚至异常暴躁。自己不会被师父和边听白抛弃吧?与成康安呆在小岛上,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给我一点,我要是死了,你没办法交代,你也活不了。” 成康安双手死死抓着铁笼,在震荡摇晃下,手腕的镣铐缝隙处开始松动。
数月来,他用金属易拉罐的碎片一点点磨着。幸好眼前这人半夜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然金属摩擦的拉锯声,真能让他发现。
“没水了,你也看到了。最后一口就在小爷的肚子里,你真要喝也行,叫声爸爸,过一会儿再赏你泡大的。” 毛文明不耐烦地回应,他心里已有些动摇,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也不是办法,特别是现在断水断食的情况。
所幸,这数月来,他靠着海边飘过来的零星船只碎片,组装了一台简易通讯机。虽说比不上卫星电话,可通过海上的无线电波将信号传递出去,问题倒是不大。
至少他不会永远困在岛上。
镣铐与铁笼碰撞声,渐渐微弱。成康安似乎已经到了意识不清的阶段,他双臂无力地耷拉着,长长的头发与胡茬混作一团,全身散发着恶臭味。
“真是的,急得一刻都等不了了是吧。” 毛文明跳下集装箱,在铁笼外绕了两圈,确定成康安毫无攻击性之后,从腰间掏出铁窗钥匙,将剩余不多的水瓶递送进去。“喂?怎么没声了,给你喝你又不喝,也别怪我不做人喽。”
毛文明见他毫无反应,又担心这人真的昏厥过去,自己不好交代,随即他将铁窗彻底打开,伸长手臂嫌恶地拍着他的脸,试图让成康安清醒过来。
“喂!别装死。”
“啊,你怎么…… 松…… 口!”
奄奄一息的成康安突然睁大眼睛,他逮住机会一口咬住毛文明的手腕,挣脱早已松动的镣铐紧紧勒住这个人的脖颈,丝毫不放。
“放…… 放手。” 铁笼内部空间狭窄,又硬生生挤进来一个人。先不说自己脖颈间的铁链无法挣脱,笼中更是臭气熏天,多呼吸几口都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
“谈谈吧,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然就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我是无所谓,我玩够了,也爽够了。小兄弟,你才二十多岁,甘心呆在这里吗?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联系外面,等出了这个岛,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挥霍下半辈子…… 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考虑清楚,要不答应,我就先弄死你。直升机不会来的…… 就算来了你也离不开这里……”
濒死的体验犹如漫长的酷刑,每过三分钟,成康安便将铁链松开一分,而后继续勒紧,直到毛文明心境崩塌,彻底求饶。
两天后,一架银色直升机盘旋在海岛上空。
搜救绳梯自空中飘落,垂直于海平面。
身着花衬衫的男子,拽着绳结一跃而下,他稳稳站在沙石上,在空旷的孤岛上四处寻觅。
此刻,成康安坐在铁笼之上,目光阴鸷,直直盯着唐卯。
铁笼内,毛文明时不时发出细小破碎的呜咽,似是在懊悔。
“ALEX?” 唐卯摘下墨镜,开口试探,似乎觉得眼前蓬头垢面、瘦至脱相的成康安并不真实,甚至隐隐有发疯的迹象。
对视许久,成康安突然冷笑开口:“唐卯…… 这次我要让她们付出深刻代价。”
南部小岛的暖流消散,直升机螺旋桨再次盘旋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