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中人和人的关系像是蜘蛛网,总有身在其中的我们看不到的链接或者节点,各种纷杂的消息在里面穿梭交换,你永远也搞不清楚它的源头和流向。
不知不觉中那些围绕在言谨身边的短暂热情全都如潮水一般退去了。那位“亲切”的导师没有再和言谨联系说什么回校分享的事情,王猴也不再纠正她“主任”的叫法,在电梯遇到方晴,言谨随着别的实习律师一起点头问好。
生活回归平静,日复一日言谨参加完了执业转正的面试。夜晚的风开始掺杂了些凉意。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袖衬衫在屋子来来回回的走。
厨房的料理台上落了灰,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客厅地板没擦干净有几根头发落在上面,还有阳台上的琴叶榕,叶子的边缘已经发黄了。
言谨找了把剪刀把枯叶剪掉,然后蹲下身拨开泥土给它施肥。干燥的土壤穿过手指,言谨用力把手探到花盆的底部直到指尖触碰到漏水孔,她肩膀用力把底部的土壤翻到最上面才看到一点点湿意,她起身浇水,倒了半壶进去之后又把它搬回了原位。
打开窗言谨闻到小区里传出来的阵阵饭香,她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她拎着帆布包去超市买菜。
时间不久执业证就下来了,言谨正式成为了一个执业律师,可以独立接案,同时也自负盈亏。
在行政办公室她遇到了高翔,两人也是好久没见,高翔提议两人一起吃个饭,一是庆祝,二也是告别。
言谨欣然答应,她和高翔关系虽然说不上多近,但是同一批实习又在一个组,这么长时间也有了些革命感情。两人出门的时候还遇到王乘风,不冷不热的寒暄了几句就分开了。
-
高翔和言谨坐在一家烧烤店里,这会天还没黑店里的客人不多,两人挑了一张角落靠墙的桌子坐下。
老板菜上的很快,连同他们要的啤酒一起不到十分钟就都上齐了。
高翔撬开瓶盖把啤酒倒进杯子里,递给言谨的时候半开玩笑的问道:“不是说你背后有大佬吗,怎么王猴对你也这么冷淡?”
言谨斜睨了他一眼,没有立即答话。
“那啥,我没其他意思,纯好奇。”看着言谨不辨喜怒的脸色,高翔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冒犯。他对言谨了解不多,但知道她不是个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私事的人。
只是他生性直爽,想着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就索性说到底,“前段时间有好些人明里暗里的打听你背景,你知道嘛,有人都问到我这儿来了。”
“后面又听说王乘风要收你当关门弟子,这谁能不好奇,你说。”高翔回想起那些议论,当时他也恍惚了,想着难不成自己身边还真有个隐藏的 VIP?
听他说完,言谨收回了自己审视的目光重新恢复到了闲谈的姿态。
“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言谨
“什么?”高翔
“靠山山会倒,靠树树会摇,谁还能被别人扶着过一辈子不成。”言谨边说边用筷子把签子上的肉扒拉到盘子里。
“哈哈哈,说的好。”言谨的坦率让高翔觉得痛快。
两人端起酒碰杯。
“这年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从古至今哪有白给的恩惠,要么点头哈腰的装孙子、要么等着自己被榨干,谁还能一辈子不求回报的为你遮风挡雨不成,就算是血脉相恋的父母,你要是吃他们的,那就得听他们的。”
一瓶酒没喝完高翔好像已经上了头,但言谨知道让他上头的不是酒。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做律师去的。
西装笔挺,年入百万,出入各种高档场所拥有落地窗的办公室和可以看到繁华街景的大房子。又或者是扶危济困,为天下苦命人伸张正义捍卫法律的公平公正。每一个想做律师的法学生或多或少都幻想过类似的画面。
但可能实习不到半年,脑子里的这种场景就会被现实击的粉碎。你会发现自己五六七八年的学习生涯在实务中找不到任何对照,自己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赤裸裸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在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后,你逐渐了解了自己在做的事,掌握了一些工作的流程,不再犯错、不再闹笑话,可重复繁琐的工作又会让你怀疑人生,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做的有什么意义和价值?什么法律正义,华服豪车都离的有十万八千里远,用微薄的收入支撑着超负荷的工作才是这一行的常态。
然而就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熬过所有的艰难可以正式“挂牌营业”之后,你会发现,MD原来真正的艰难才刚刚开始,你把自己当个专业人士可实质上却不过是个有些特长的“服务员”。
高翔一定在无数个夜晚想象过自己今后的三年、五年、十年,他看不清那时候的画面,也没有杀身成“仁”的决心,更重要的是他身后还有条一眼可以望到头的退路。
高翔选择了后退,选择了安全,他知道那是对的,但同时也为自己止步于此感到遗憾。
两人的这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他们乱七八糟的聊了很多,借着酒意把那些平常羞于启口的迷茫、胆怯统统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