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不到八点,言谨在床上悠悠转醒,今天没有刺耳闹铃的惊扰,但她的生物钟似乎还没来得及更新。
陈平出差了,这几天家里就她一个人。
言谨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然后摊平身体用指尖去够床边,最近降温,前几天她换了薄绒的床单,触感绵密细软。就这样摸了半天后她又把身体蜷了起来,好让脸也能贴在上面。
混沌的思绪一点点变得清明,她听到窗户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鸟鸣。言谨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已然苏醒的世界,而她自己的苏醒也因为不再是社会生活的强制要求而变得面目可亲。
“啊~~~”言谨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满心愉悦地睁开了眼睛。
她站在窗边伸着懒腰,转头看见安静躺在茶几角落的手机。言谨拿起来看了下时间,陈平那边应该还是夜晚,她发了条消息给他然后就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这在以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几分钟、几小时、一整夜,没有电话铃声响起、没有必须要回复的消息。
言谨跳跃着转身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大很大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脸有些粗糙黯淡,长期不规律的作息导致皮肤毛孔变大的同时也让其失去了原本莹润的光泽,只是平日里各种化妆品的粉刷把这些都隐藏了起来,只有自己在每天开始和结束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些不光亮的痕迹。言谨感到有些心疼和遗憾,自己都没怎么好好欣赏过那娇嫩光洁的年轻皮囊,对方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好在昨夜充足的失眠和今天愉悦的心情让她的眼神看起来光亮如新,只有眼睑下面还有点淡淡的乌青。
“没事,都能养回来的!”言谨摸着脸在心里给自己许诺。
从卫生间出来,言谨接了杯热水又去了阳台。她打开窗户把头伸到窗外,冷冽的风霎时从宽松的家居服领口灌了进去,她一哆嗦立马又缩了回去,然后隔着玻璃看向外面的世界。
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远处宽阔的街道被来往的车辆和人群填的满满当当,而昨天的自己正是此刻景象的其中一部分。
言谨以前幼稚地想过如果有某种方式能让人们公平的交换居住地,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不再经受早晚跨越城市奔波。但即使是以前她也知道这是完全地不经之谈,所有人都想去一个地方,所有人的目标都一样,水泥路变成了单向通道,只有人往出走,没有人愿意掉头往后。
言谨自己也是这样的,甚至比别人跑的更快,更急切。只是她并不愿意让生命的全部长度都沉浸在风雨里,她不愿意一直辛苦。
所以现在她停了下来,在自己选定的终点上。
手里的茶慢慢变冷,街道上的车和人在早高峰后又消失无踪,言谨心里涌起一丝的怅然,但她清楚那不过是长久以来的惯性使然。
“吃点什么呢?”言谨笑着问了自己一句,然后收回目光去了厨房。
之前她吃早餐只秉承着简单这一个原则,所以面包、咖啡和矿泉水是她冰箱里的常客。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花耗费在这里。
银耳雪梨羹、芝士鸡肉卷、鲜榨橙汁和其他的当季水果,言谨花了近一个小时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电视上放着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她一边享受着新鲜的食物一边津津有味看着故事里的人争吵。
一集电视剧播完言谨正好光盘,她简单收拾了下餐桌还没来得及刷碗就又伸手打了个哈欠。
言谨丝毫没有犹豫,从善如流的转身回了卧室。
在明亮的白日里睡觉对她来说是种完全新奇的体验,言谨拉上卧室的遮光窗帘,想了想又在边缘留出了条缝隙,让一束窄窄的光线刚好落在床脚。
“陈平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自己原来办公室的椅子上现在被谁坐着?”
“刚刚喝的橙汁没有加糖,有一点酸。”
“上次看了一半的书讲的是什么,它被丢到哪儿……”
在一长串的胡思乱想中言谨慢慢睡着了,在梦里她想起了上次那个看了一半的故事——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爬到了树上,他站到树的最高处最高处看见远处的天空和大地连在了一起,他看见地上的家人和伙伴变得渺小而模糊。他高高跃起,从一棵树上转移到另一棵树上,突然间做出一个决定——从此以后自己要在树上生活。
大雨、食物、朋友…,他遇到了很多的阻碍,树下的家人苦苦的哀求让他回来,回到家里,回到地上。柯西莫动摇了吗?是了,那个男孩叫柯西莫……
言谨睡醒,径直去书房找出了那本没看完的书——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
她就地坐下,拿出书里面用作书签的名片,然后接着睡梦里的记忆寻找故事的答案。
“男孩在树上睡觉、吃饭、打猎,他用动物的皮毛制成披风抵挡寒风和雨水,他用随身的短剑抵挡树上野猫发起的战争。他以宁死也不离开树木的决心捍卫了自己的领地。
后来他认识了很多的人,也看了很多的书,他帮助农民耕种,参与社会活动,还有经历了甜蜜恋爱,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树上。
他像自己说的那样,一辈子再未曾踏足大地,包括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