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述“嗯”一声,有些不耐:“来来回回就那点花招,他不烦我都腻味了。”
“话说他那蛇真的会吃鸟吗?”
林延述冷笑出声:“就条宠物蛇,装得倒是跟大尾巴狼一样。”
“他跟小时候倒是丁点变化也没有,贱兮兮的怂包。”迟辰指尖轻晃手中的酒杯,“真不知道他是哪里比你讨人喜欢。”
林延述正准备离开时,宴会顶层的灯光忽地在中央打亮。
他和迟辰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发现林桦越已经整理好着装,缓步走到台上准备讲话。
他态度恭敬,神情谦逊,一点也看不出刚刚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周围宾客聚集在他身边,围绕着他,形成一个牢固的圆,林成责和柳薇站在他身旁,神情慈爱又骄傲。
这圆林延述自小看到大,在这个圆圈里面林桦越永远众星捧月地站在中间,而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挤在周围当一个捧场叫好的小丑,所以后来他放弃了,主动成为那个被遗漏的旁观者。
因为他已经知道在林桦越身旁聚集的圆,是一个没有缺口的圆,他永远无法踏足的圆。
迟辰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安慰道:“看他们像不像群苍蝇围着坨臭肉转圈。”
林延述会心一笑:“积点口德。”
迟辰耸耸肩:“我实话实说而已,你不要给阮湘送礼物吗?”他看了眼表,支走林延述,“都几点了还不快去,这儿我给你撑着。”
“谢了。”
林延述转过身,还没踏出几步便被一道厉声叫住,林成责端着酒杯走过来,开头第一句便是命令的话语:“林延述,你上台去弹首钢琴。”
“用心点,弹你最拿手的,别给我和你弟丢人。”
听到这话,林延述竭力遏制住自开始就在不断泛滥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道:“可是我不想弹。”
“有什么想不想的,你当让你学琴是为了什么?”林成责眉头一拧,语气沉下去,不容置喙道,“快点,大家都在等着你!”
林延述看着林成责,忽然感觉很无力。
林成责从来就没有尊重过他,不管是他的选择还是需求,全部都被林成责想都不想地无视掉,他从来都不是不懂,而是他压根就不在乎林延述的想法。
不过也是,谁会在乎一个工具人的想法?
林延述自嘲地笑了笑,恍然想起李歆栎对他说,希望他弹琴从今往后只是出自本意,而不是为了满足任何人的期许和胁迫。
于是林延述看了眼周遭人群,指尖在身侧紧握,第一次斩钉截铁地反抗他:“我说我不想弹。”
“你敢再说一遍?”
林延述放在身侧的指尖刺进掌心,他看进林成责怒气冲冲的眼神,语气强硬:“我不弹。”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毫不留情的一掌甩在了林延述脸上。
“啪——”
突如其来的清脆一掌,彻底打碎了林延述此刻所有伪装的坚强,淋漓的情绪在刹那全部涌出,嫉妒、不满、怨怼、委屈,泣血锥心。
它们汇聚在一起,凝聚成股漩涡,几乎要扯得他无法呼吸。
林延述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迹,看到众人或惊惧或戏谑同情的目光,颤抖着唇瓣,忽然觉得很累,也很好笑。
终于,他也被那个“圆”所包围了。
林延述垂着头,脊背微弯,像是即将被一座山碾碎的野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能弹就给我滚出去!”林成责压着眉梢,铁青着脸怒视着他,把林延述最后的自尊心也踩在地上碾个粉碎,“老子把你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这么多年哪怕养只狗都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了!让你弹个琴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林桦越从围观的人群里慌忙挤进来,抓住林成责的胳膊,尴尬道:“爸,大家都看着呢,别说了。”
林延述抬起头,抹掉嘴角的血腥,漠然地看着眼前父子情深的两人,勾起唇,自嘲地笑了。
林桦越看向林延述,表情焦急:“哥,你跟爸犟什么呢?”
林延述冷笑出声,一字一句,近乎歇斯底里:“还能因为什么啊林桦越,因为我不想帮你弹琴,因为我不想当个听话的木偶,因为我不想被强迫。”
“说出来都觉得好笑。”林延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猩红一片。
他看着林成责,满目讽刺:“养我是没什么用,不打扰你们演绎父子情深了,我现在就滚。”
话语撂下的瞬间,林延述转过身,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出去。
迟辰狠狠地瞪了这对父子一眼,连忙紧随其后。
林桦越咬了咬唇,看着周遭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林成责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软下几分:“别管你哥,他不从小就这样,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桦越啊,大家今天都是为你过来的,别让多余的人干扰心情,知道吗?”
“可是哥他…”
“别说了!”林成责愤怒的语气把林桦越吓了一跳,他悻悻地低下头,嘴唇微抿,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望向林延述离去的方向。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四周只有路灯的清寂光线。
迟辰没能找到林延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冷下脸骂了句脏话。
片刻后,他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一组电话。
这个人,应该能帮忙找到林延述。
……
阮湘记事簿:
2018年9月1日。
不知道林延述现在怎么样了?(划掉)(涂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