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公主不嫌弃自己的驸马是个无官无职的闲汉就好。”
永嘉被他逗笑了,叹道:“此事,你需得和公公和你的座师商量。”
“我明白,”王润话锋一转,“芙蓉,你可想吃些什么?”
她毫无胃口,但看到王润隐含期待的面容,有些不忍。永嘉还在孝期,食不得荤腥,她想了想道:“就让厨房做个山药豆腐羹吧。”
王润见她肯吃东西,又惊又喜,站起身道:“我亲自去吩咐厨房。”
永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锦被上。王润清瘦许多,永嘉知道都是因为自己。在公主府内,她还暗暗怨过王润,怨他一直没有来探望。
可新帝要软禁她,王润又有什么办法。
永嘉勉力撑起自己,慢慢走到窗边的软榻。空中流着一股馥郁香味,她看向院中的桂花树,枝头点点金黄。
晚膳王润已经用过了。永嘉食不知味,在王润温柔的注视下,勉强喝了半碗汤,又略略捡了几筷子菜。
白日睡多了,可永嘉还是夜里还是困。她躺在里侧,轻声道:“不许再守着我了,你自己也好生睡去。”
她合上眼睛,正要陷进黑甜乡时,忽然感到腹内剧痛。就像是有一双手,拼命在她腹内抓挠。
永嘉痛苦地呼了一声,伸手推了推王润。
王润听到动静,连忙坐起来,焦急地问:“芙蓉,你怎么了?”
她想说话,可喉头涌上一阵腥热,堵住了她的话。
“芙蓉,你说话!”王润想下床拿蜡烛喊人,去被永嘉攥住手。
永嘉明白了什么,几滴泪珠流到鬓边。她睁大眼睛,可意识渐渐涣散。
她太痛了,帐内也太黑了,她看不清王润脸上的神情,只听到王润发狂般叫着她的小名。
倏然,永嘉松开了手。
*
“啊”的一声,一位身穿湘妃色芙蓉花纹样中衣的少女,从梦里惊呼一声,直直坐了起来。
“公主,您可是有什么吩咐?”在床脚守夜的榴月听到公主呼喊,连忙轻手轻脚地掀起床帐一角。
永嘉不错眼珠地直视着,看得榴月心里有些发毛,迟疑地又叫了一声“公主”。
榴月两年前和她护卫队里的人看对眼,嫁过去一年就难产死了。骤然见到曾经陪伴她多年的宫女,永嘉露出一个笑。原来她是来到了地府。永嘉下床穿鞋,殿内角落的琉璃地灯散着一圈一圈昏黄的光。
一阵欣喜涌上永嘉心头。
这里分明就是她熟悉的,出嫁前的寝殿。
既然如此,那她母妃应该也好好地在地府内的宫殿中。永嘉草草披了一件外衫,榴月服侍着她穿上,轻声问:“公主,您可是做梦惊醒了,奴婢给您端碗热茶。”
永嘉不想喝茶,只想见见自己的亲娘,她对着要跟上来的榴月吩咐道:“不必跟着我,你自己去歇息。”
说完,永嘉就大步走了出去。榴月哪敢真的去歇息,连忙去把永嘉公主的乳母万嬷嬷叫醒,告诉她公主古怪的情状。
深更半夜,公主怎么惊醒后就出门了?
永嘉却是越走越快,从她的寝殿到薛贵妃的椒风殿,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到。一路遇到好几个值夜的宫人提着灯笼,见到她下跪请安。永嘉叹道这地府竟和人间一模一样,等走到贵妃寝殿前,她已是气喘吁吁。
喘息略平复些,她拍着宫门:“母妃!开门,我是永嘉!我是永嘉!”
“公主,您怎么来了?”
她愣了一瞬,眼前的宫人似乎比她印象里年轻几岁。
顾不上仔细琢磨,永嘉提腿往里走。几名宫人立即慌乱起来,拦在她面前。
“公主,贵妃娘娘眼下不得空见您——”
“让开!”永嘉呵斥道,推开拦住自己的小太监。
永嘉不懂为何他们都敢拦着自己,她只想快些见到母妃。她险些踩到裙摆,跌跌撞撞地走进内室,室中热得很,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腻腻气味。
“公主,您快出来吧!”御前大太监董恩不敢凑近,小声呼喊道。
“何人在外?退下!”
永嘉站在石榴红床帐垂落的床榻前,听到这威严的声音,反而上前两步,掀开了床帐。
父皇母妃半坐着,身上披着绸被。父皇面上严肃,额角绷着青筋,瞪着自己。而母妃则是鬓发凌乱,红润的面颊上密密的细汗。永嘉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父皇,母妃,呜呜呜......”
她哭得十分伤心,薛贵妃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小脸:“芙蓉,怎么哭了?”
薛贵妃早就听到外边隐隐绰绰的动静,似乎是有人闯了进来。她推不开皇帝,随着脚步走近她才分辨出是女儿的,一时间又羞又急,怕女儿稀里糊涂走进来。
永嘉哭着摇摇头,看到和活人别无二致的父母亲,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强忍怒意和一丝羞恼,低声喝道:“把二公主带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立的宫女上前,垂着脑袋拉起永嘉的胳膊。永嘉用力甩开,怒斥道:“放手!”
皇帝声量比她还高:“永嘉,擅自闯宫,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