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掏出身上钱袋。
御前的人,哪敢轻易收外官银子。小桂连连推拒,他也没这胆子替外男给公主带话。他想了想道:“王大人,若是公主有话给您,一定带到。至于您的,那是当真不行。”
王润没有再为难小桂公公,颔首告辞。他对上官担忧的询问,只能说不知为何。
他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一转眼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王润一向骑马,早晨没带伞他也没管,冒雨骑回了家。
一进府门,他便问门房,老爷是否已经回来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王润顾不上换衣服,立刻去正院求见。
“怎么这般失魂落魄?”王尚书吃了一惊。
王润道:“父亲,陛下改了主意,公主不会再下嫁于我。”
闻言,王尚书并不吃惊。他沉吟片刻道:“尚主是荣耀,是陛下的恩赏。咱们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陛下自然不会现下再赐你一个驸马都尉。不然,何以振朝纲?何以肃清官员私奴欺压百姓之风?公主已经及笄,需在一两年内订下婚事,怕是和你无缘了。”
“自心,不要对陛下存有怨怼之心,也不要怨恨你二叔。”王尚书温和劝诫道,看着王润官袍上滴下来的雨水叹了口气。
王润静静地看着父亲,抹了把脸道:“儿子是真心想尚公主。”
屋外雨声滴答,王尚书疑惑道:“为何?你不过见了永嘉公主一面。”
“一面足矣。”
王尚书吃惊地看着他。王润自小就能静心读书,对女色从不在意。十九岁高中探花后,来说亲的媒婆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宗室勋贵和朝内重臣的千金,王润一直坚称先立业再成家。
不过一年,怎么就如此心急了?王尚书疑惑问道。
“因为从前没有见过永嘉公主。”王润坦然道。
王尚书站起身来回踱步,无奈道:“那是皇帝的女儿,换做旁人为父还能让你母亲或是亲自上门说情。可咱们这位陛下......”
王润垂眼,想着宫中的永嘉公主。
她听说此事了吗?会担心他们二人的婚事吗?
上回在宫里匆匆几句话,她低着头,脸红得厉害。
“儿子会另想办法。”
王尚书不赞成道:“若是公主对你抱有同等情意,她会去求陛下。”
然而王尚书转念一想,公主去求或许还会触怒皇帝,对王润此后的仕途不利。只能盼着公主并无此意了。
“你有何办法?”
王润微微一笑,雨珠从他眉上落下,却不显得狼狈,反衬得目光灼灼。
“公主和母家亲厚,常常出宫探望。”
王尚书更不赞成了,他道:“未婚男女私下会面,不是君子所为。自心,你读圣贤书长大,一向明理,怎会有这种想法?若是公主觉得冒犯,你该如何?”
“自心,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勿要纠缠。”
王润眺望着院中雨幕,没有答话。
雨下得愈来愈大了,从淅淅沥沥到渐渐喧哗。才用过晚膳,天色已经暗如深夜。永嘉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听着对面寝殿里传来一阵雨声都压不住的琴声,显然是快乐极了。
她觉得怪好笑的。
若不是还有些腹痛,永嘉都想弹奏一曲。
今生她的命运,和前世已有大不同。夜深人静时,永嘉想过许多回若是前世发生得事情无法改变,她该怎么办。若是哥哥还是会造反......
永嘉不明白燕锦楼为何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跑去造反?害得她,母妃,嫂嫂全都跟着丧了命。
倘若哥哥文武双全雄才大略,她或许都会暗暗替哥哥肖想那位置。
可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哥哥才学谋略都远远不如太子哥哥。太子是皇后嫡子,五岁就已经立下。她知道哥哥并无野望,为何会突然生了不臣之心?
薛贵妃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永嘉白着小脸出神的模样。
她还未说话,就叹了口气,永嘉连忙起身相迎。
薛贵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她觉得女儿对这两个驸马人选都很是冷淡,但乍然听说一家出事了,恐怕也会不高兴。
“娘是想说王家的事?”永嘉问,“儿臣已经知道了。”
“你哪里听来的?”
永嘉轻笑:“三公主兴冲冲地来告诉我的。”
贵妃扶额,没去说三公主什么,问道:“那你心里是如何想的?王润是你父皇看重的,那谢照呢?娘都不知道你何时认识的他。”
永嘉顿感心虚,垂眼装羞涩道:“儿臣和他并不认识,只是机缘巧合在宫里远远见过一面。”
薛贵妃微蹙眉头道:“这事也真是古怪了,你父皇说王家的事,起初竟是谢照和成国公的一个孙儿游玩时发觉的。”
永嘉惊讶地嘴唇微张,而后道:“竟然如此?”
见她反应,薛贵妃心头一丝疑窦也就此打消。她了解自己女儿,虽有些淘气,但绝不会私相授受。
此事,还真是巧合。
尚主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薛贵妃并不担心这位谢千户会不想尚主。只是他的容貌能让永嘉一眼看中,指不定在外有多风流......
风雨如晦,永嘉没有出声打断殿内宁静。此生她和王润的缘,就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