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找上门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
[你认得出枪的类型吗?]
在这种危急关头,洛亚芙尼竟还保持着冷静去询问脑中的另一人,[它能填装多少子弹?]
“往多了算的话大概为十五发,手枪射程通常为五十米,但现实中三十米内能打准已经很不错了。另外友情提醒你,我们这个距离可是和固定靶都没什么区别了,新手来都能走运打中。”
克斯科几乎嘲讽似的答完,然后又开始为此焦虑:“你应该清楚肉身躲子弹是不可能的吧,现在不是记仇的时候!我好歹比你长个百余岁,再如何都会多些经验,不如让我来处理啊!”
[可你瞧着分明比我要紧张多了。]
形势的确很不利,对方在有体格加持的基础上还掌握着热武器,简直全方位无死角地对其他人形成了天然的压制。而在路灯薄薄的一层光线晕染下,女孩开口:“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什么。”
——一句常规回答。
毕竟她做不到在这种情形下还寥寥几句就立即化解敌对的氛围,重点还是要赶紧弄明白目前事件的发展。
如果有机会把自己摘干净,她倒也不必非得去解决问题核心。
话毕,洛亚芙尼紧紧盯着对面二人,作为人质的店主脸上流露出一丝不作伪的悲哀与愧疚,对方似乎是明白事情的真相的,而男人再度变得暴躁起来,“别给我在那装傻!”
“但我不过就是一个去店里做了几天兼职的临时员工,上哪去掺乎你们的事情啊。你要真认定我知道点什么,不如就再说得再仔细一点,好让我回忆回忆?”
“哼,好笑。这娘们肯定就这几天把我们帮派的东西偷了的,而调查下来和她一起待的时间最长的就是你,店里我们已经搜遍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你扪心自问下这里边谁嫌疑最大?”
“……”她便又侧头问:“那她家里呢?”
“她的丈夫就是我们的成员,当然是在一开始就彻查过了。”
“但我确实和她不熟。”
“那么,这把枪下一秒对准的就是你了。”
男人咧开嘴笑起来,眼中却无分毫笑意。黑色的手枪表面过渡出银灰的光泽,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调转了方向缓缓往正前方抬去——以洛亚芙尼的眼力,足够看得出这把枪的保险已经开了。
……
“我不相信你会没有反击的方法。”
“嗯。”她像是在答复歹徒,又像是在轻声回应脑中另一人的质疑。
“你真的什么也不做吗?”克斯科问,“你就这么想杀了我,以至于采取这样同归于尽的手段?”
他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情绪不稳。
“莫非你甘愿这样去死?”
话音重重落下,女孩的右眼也不可控地透出鲜艳欲滴的血红色,昭示着某人混乱的精神状态。
“我之前确实是对你下手了,但也没到要杀了你的程度!如果我真是想杀了你,又怎么会拐着弯费劲去施展那种大型仪式魔法?!我的目标一直都不是你——喂,你之前的冷静去哪了,不要这么冲动地做出决定啊!!”
耳边尽是男人使出浑身解数的辩解和劝说,但经过前几天的磨砺,洛亚芙尼已早早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脸上依旧是那样不动声色的。
她没有说话。
不过她也看得出持枪者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死亡的倒计时,如寒流般在皮肤上游走。
*
克斯科这个人,她了解不多。
洛亚芙尼试过去组出一套清晰的人格侧写,但几天相处下来仍无法给予什么确切的评价。
他吵是真的吵,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来段即兴诗朗诵与流行曲串烧,却又总是无法让人联想到猫憎狗嫌的熊孩子…她想,他大概是有什么魔力在身上的,所以就算在边上不停说个一下午,也能让人不知不觉记住他所说的大部分东西,即便里面很多是无意义的信息。
他实在是精通如何吸引人注意力。
他习惯,且善于把他的情绪以语言的形式向外传播出去。
而此刻的洛亚芙尼无需对方施展这等技能,就能直接通过两人共同的感官去感受到他心中的焦虑和紧张。这种没有加工过的传达,相较话语中得到的信息显然还要来得纯粹强烈。
但她最后只对他透露的那一部分做出了回答。
[你对我有一些误解。事实上,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掷下自己宝贵的筹码。]
更何况是自己再一次的生命。
克斯科是她未能成功报复的仇人,可从现实角度考虑,这又是她唯一的同伴。洛亚芙尼不乐意思考太复杂的事物,她一般遵从本能行动。
[我会赢的。]她轻快又笃定地说。
如同冰水兜头倾洒而下,耳边是连心跳都放缓一样的寂静。
克斯科的那部分情感被强硬隔开,属于洛亚芙尼的意识便彻底占领了主导权,大量的信息飞快地挤入大脑,自行演算出主人格需要的结果。
就像是,面向观众的帷幕终于被拉开——
在对面要把枪对准自己的刹那,女孩无征兆地身子一矮,手臂在两侧打开维持平衡,再一个借力,整个人拖着后边深灰的影子脚尖一点,便蹬向了半空。如展翅的蜂鸟,也如穿过浪花的海燕。
她背后是路灯罩笼到皮肤的热量,身前是能将她就地射杀的十五发子弹。
逆光的身影在强烈的明暗对比中看不明晰,只有克斯科听到耳边一串掩不住的笑声。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反而如此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