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经过敏。”罗晏也不着痕迹地四处看看,没觉得。
“你也只能察觉周冲那水平的。”韦祎讥讽道,若是刚才在房梁上,罗晏没有扔茶碗盖子打人,社交灾难就不会发生了,他可记着呢。
“嘿!你这人!”
韦祎仍然觉得,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当中,有几个人双目含光、身形矫健却穿着普通,故意不引人注意。
直到走进罗氏商行后堂,罗晏示意众人警戒,便从好些不起眼的地方走出些商行伙计样貌的人,状似随意地聚在厅中、后院里、楼梯口、转角处等地,三五成群,或打牌或闲聊,俨然将后堂的房间护住周全。
“够专业。”
“小易的人,厉害吧。”罗晏得瑟挑眉,不忘夸罗易。
“这儿安全是吧,让我睡一会儿,两天没正经睡觉了。”韦祎看见后堂二楼是几间客房样的地方,罗晏带他推门走进一间,里面有朴素干净的床铺、桌椅。因为要防备不速之客光临,这两天夜里都是打坐过夜,虽然打坐有恢复精力的作用,却毕竟不是睡觉,又不是山里的老道老僧,谁没事儿打坐过夜啊?
“周冲呢?”
“放心吧,小易的手下会把他带回此地的。”一回头,韦祎看见罗晏也在打哈欠,于是他也跟着打了个哈欠。“那我去隔壁睡会儿,昨夜赶路过来的,没得空补眠呢。”
韦祎就着屋内脸盆的凉水洗了脸,倒头便睡。
从中午睡到了天黑,饿醒了。揉着眼睛顶着鸡窝头起身,外间的桌旁已经点亮了灯,赫然坐着一个人。
本来是吓了一哆嗦的,却立刻以为是罗晏先醒了过来吓人呢,怎可中计?仍然不紧不慢地穿靴披衣,迷糊着调笑道:“趁人昏睡闯宅院,无礼之徒。”
“谁是无礼之徒呀?我替人当说客辛劳一番,回到房间,却见有人睡在我的床上,你说这无礼之徒,究竟是谁?”
这是罗易的声音!
韦祎加快了动作,闪到木隔断后,飞速穿好了所有衣裳。头发也散下来重新挽,扎上幞头遮住梳得很难看的发髻。
“罗小姐,这是你的房间?”韦祎走出来见礼。
“我若来到东平郡,便会宿在此处。没想到,你也宿在此处了。”
韦祎不信,“那为何外面的伙计们没有拦着?”
“一向没人管是否有男子来我房中,你又是我堂哥带来的,更没人管了。”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等在这里调戏韦祎呢。“又是梁上君子,又偷进闺房,果然与那些寻常公子不同。”
连续被罗晏算计两次,得了机会一定狠整他,韦祎暗下决心。
“就别叫我罗小姐了,我们家的罗小姐少说也有近百位,韦公子,你都在我的床上睡过觉了,就叫我的字如何?”
怎么说也是混过纨绔圈子的人,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我还是个结过婚的男子,竟在此被个姑娘轻薄了?韦祎内心不服,试图反击:“罗小姐让我改口,为何自己不改口,自然是拿我当外人了?”
“你与我堂兄同年,那我便叫你子隽哥哥?”罗易甜甜笑道。
韦祎败下阵来,不行,不可以。
“别以为你躲在墙后我就不能打你。”韦祎冲着门外说。
罗晏摇着头踱步走进来,“不行啊,真不像个公子哥儿,这都对付不来。”转而对罗易说,“我就说他与那些表里不一的纨绔公子不同吧!”
“倒是个有趣的人。”罗易收了调笑的表情,“你别对我太有偏见了,我都不计较你是梁上君子。”
“这不一样吧,我是为了差事。”韦祎辩解。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为了正事?”罗易笑。
韦祎仔细考虑了一会儿,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于是正色拱手,“逸希姑娘,是韦祎考虑不周,轻慢姑娘了。”
“罢了,你是贵客,我不应该逗你的。”见韦祎先低头,罗易立刻松口,“族长早就发话,各地的本家商行,待你如同待少主,你本可以直接找我做事。”
“那是什么?”韦祎还真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吧,因为你是我娘的干儿子啊。”罗晏想起来,解释道。
“我是伯母的干儿子?”
“对,因为是我娘一厢情愿,所以没告诉你。”
这是个什么强买强卖的操作?韦祎疑惑,“那我让你给我一千两银子,你也给?”
“可以啊,我账上真有些闲钱,明个儿给你备好。你是要银票,还是要银锭子?”罗易问。
“不了,”韦祎身体后倾,“我不需要银子。”
“小易,那你给我一千两银子如何?”罗晏刚才可听了那句“待你如待少主”,想到自己可是正牌少主啊,充满希望地问。
“不给。”
“为何?我不就是少主吗?”
“是啊,不过你是我堂哥,这世上只有妹妹向哥哥要钱,哪有哥哥向妹妹要钱的道理?”
罗晏噎了一会儿:“你说得对。”
“我都没向你要钱呢,你怎好意思跟我要。”罗易乘胜追击。
“那我给你个机会,帮子隽猜谜,赌一千两的彩头。”罗晏说。
“这就不用了吧?”韦祎赶忙制止,可不想让秘密行动被更多人知晓了。
“和我们不同,小易是沥州的东道主,长居此处,更熟悉沥州的情况。”
三人围桌而坐,韦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与两名连官员都不是的人商讨朝廷机密。
将前夜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罗易疑惑道:“此人显然是不识字。”
“我也怀疑,但我观此人行动,身手比肩大内的密探,非常专业,不可能不识字。”韦祎摇摇头。
“既然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罗晏叹气,三人扶着脑袋在桌旁苦思。
“子隽此行是出使,既然是出使,就有可能与外国人相关。”罗易提议说,“会不会是外国的密探?认得本国的字是应该的,却不一定认得我们大齐国的字。”
“对啊,他看那么久,是为了强记下来图形,回去复写出来给识字的人看。”罗晏说。
“我先想到的,给钱!”罗易伸出手来。
“这还不能验证是真是假呢,怎能随意给你彩头?”罗晏道,“这件事变成谜题要怪子隽,他若当时暴起,制服那个黑影子,就省事了,现在可好,不怕贼偷却怕贼惦记,连觉都睡不成。”
“你这是抵赖。”罗易笑他,摇摇头,“一千两而已,莫要小家子气!”
“休想用激将法赚钱。”罗晏立刻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