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寅觉得不行。
他不想拿人贿赂,只想按章办事。
身为翻译吏,不遵守这拿钱办事的规矩是混不下去的,所以就不能当翻译吏了!
半年内当上了管翻译吏的九品官,但还是不行,这股风气仍旧刹不住。
那就继续升官,升到顶。
嗯,站得更高,看得更多,能量更大,还是没什么用。不让有油水,办公就懈怠,允许有油水,就腐败嘛。
吴签那样的,算是好官,能力不错,办事很积极,懂得审时度势,只不过是以权谋私向苦主索贿!栾凤也是好官,年轻有为,在华阳郡任上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只不过是攀附权贵外加因为泄私愤而渎职而已!
想起来,罗易交代的两件事只办了一件。
她让韦祎去告诉栾凤,牢里关着的那位姑娘与华阳郡的西域密探有莫大关联,请求栾凤出手,帮忙把她的党羽都揪出来。
估计是罗易与柳爚合谋,要利用倒霉公主弄死栾凤,她是个绝佳的免罪人选。
猜到这儿,并不清楚罗易要如何收买芜夙办这件事,还是去问一问。
之前提起要弄死栾凤,韦祎想到的是自己动手,总不能真让四表姐自己做,她又不会武功,若是下毒或者收买杀手,会留下太多证据。
只有韦祎会觉得杀人只能用武功或者收买杀手,罗易和柳爚这种人,是此道高手,绝对能够让事情合理发生。就猜着罗易在东海为了躲出嫁,不知道干掉了多少位夫婿候选人。
入秋天凉,屋子外面有太阳时候还能暖和一些,在屋里冷,但还没到烤火盆的时候。罗易的房门关着,韦祎隔墙判断她正在窗户的位置,从高度分析,是坐着。
不劳烦她走去应门,韦祎敲了敲窗户,“逸希,忙吗?”
窗户从里面推开,罗易把头探了出来,“子隽啊,请进吧!门没有锁。”
韦祎帮她关上窗户,绕到房门那里,推门进来。
窗下是一张有靠背的软榻,中间放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有一碟子五香蚕豆,一碟子山楂饼,一整套茶具,冲的是大红袍,沥州名茶。还有一块帕子,抓了零食之后擦手用的。
罗易坐在茶几的右边,倚着软榻靠背,鞋脱在地上,腿上盖了一块绒毯子,把脚也缩进去,毯子边边向里卷,压住。
“你冷成这样?要不等会出去陪平焕练练,一准儿暖和起来。”韦祎看她冷觉得好笑。
“不了,你请坐。”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是早上逛集市时,在书店买的话本,丕州流行的《双龙记》,插图版,“中午吃太多肉了,喝杯茶解腻,请。”
这个“请”,是让韦祎自己沏茶。
在茶几左边坐下,拈了块山楂饼放进嘴里。
“你觉得平焕长进如何?”
“不如何。”说到这韦祎就头疼了,自己本就没当过先生,云攸纾更不是好材料。明明双方都有好好努力,先生不藏私,学生认真学,就是没长进。
其实也有进步,若说没锻炼之前连普通人的体力都不如,锻炼一番,勉强和普通人差不多。
和普通人差不多可不是目的啊!送去结盟国家作为人质,生命危险如影随形,起码会一点防身武艺才行。
“继续教他?”
“教啊,就算是彻底教不会,我也要搅和他一路上都别想睡懒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罗易把书放下,抬起了头,“你觉得是你把他送到虎狼窝去,不努力到位心里会过意不去。”
“是他爹要送他去,我只是运送工具而已,怎么会过意不去?”
“喔!”罗易一脸不信的表情。
“如果把他送到了,他马上就像只猫崽子似的被弄死,也挺惨。”
“说不定此行是他的大机缘,不是猫崽子而是老虎崽子,走这一趟,要变成猛虎的。”罗易摇头,果然,韦祎确实是在为云攸纾的未来担心,这才是他会有的逻辑。
“他不是你朋友吗?你不担心他?”韦祎反问,怎么聊到那个熊孩子身上去了,我过来是想说什么来着?
“是啊,我也担心,但我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再说了,他真的把我们当朋友吗?你教会了他,反而要被他用剑指着。”
“好像是。”
那天太乱了,最终结果又不错,罗易不提起来,韦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戏码。
“即使如此,也要教他?”
韦祎自诩绝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于是他好好盘算了一番:“没关系,他练上二十年也打不到我。”
“哈,也太可怜了!”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若是他在异国仍旧被人像捏死只小猫一样弄死,你就白费力气了。”
“世事常常如此。”
“今日比往日还要消极,听说什么事情了?”
说起今天柳爚的观点,罗易当然要反对一下子。
“若真的没有希望,那大家还坚持些什么,总归是有个盼头,才这么做。不说别的,韦寅大人在整顿通商之事上可谓是功绩彪炳,在他之前,异国通商这块一片混乱,是韦大人从整顿翻译吏开始,修订了更为合理的俸禄与奖惩制度,虽然贪腐消除不尽,但与三十年前相比,礼夷院清明了不止十倍。”
韦寅当翻译吏那会儿,向同为翻译的朋友抱怨,为何大家都要贪墨,这是在违法乱纪啊,怎会有人热衷于违法乱纪的事情呢!
“你不知道吧,我可听说了,你虽然住在班房宿舍里,但你是丕州那边的有钱人家来的,前阵子刚在京郊外面买了一座田庄,你又不用养家,田庄里的出产全都拿去卖,每月都能得几十两银子。”同僚说。
“是有这么一回事,倒不是我有意隐瞒,而是庄子里面住人的地方还在整修,等修好了定要请大家去玩。”
韦寅是路过京郊,看见了有人挂牌要出售农庄,根据在老家的习惯,手里的钱够用就买下来,没当一回大事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