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紊乱的内力渐渐平息,明莲靠着石壁终于眼神复现清明。自袖中掏出一粒清心丸服下。制心蝶亦不再异动。
不需要解药,她已将此次蝶衣制的毒化解。
从内室出来,青梧守在门外。见她步履恢复如常,意外之余眼中也迸出一丝惊喜。
门主功力又精进了!
明莲只淡淡向她扫来一眼,青梧很快收了情绪,又听她问:“可曾有密函?”
青梧闻言蹲下身来伸手将手书奉上:“阁主调令通传,容门主亲启。”
火焰阁手书,附赠阁主调令。见令如阁主亲临。阁下死士皆恭恭敬敬。青梧虽常年跟在明莲手下,对着手书,却也畏惧。
调令轻易不得出。
此前门主挡箭,阁主亲自进京。那日青梧真是生生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阁主责问主子。虽然她也不知主子为何要替狗皇帝挡箭,若不是为这变故。在阁主的布置里,南褚的国本早就不稳了。
不过主上行事她们自是无从置喙,更何况青梧这条命是为门主所救。若不是明莲点卫,她早已在十岁那年就死在了暗卫营。
青梧看见女子接过手书,微微一抬眼帘便将信纸凑上了烛火。
青梧见怪不怪,门主过目不忘的本事即便是在火焰阁,也无人能出其右。便是早先北羌国内两部分庭抗礼,决一大战。情形莫测,便是门主一人领兵,带着十余亲信夜探乞颜部军营。将北羌兵部御防图一目十行。这才助得阁主一举拿下极州。
明莲也是在那时正式统领探门。
“走什么神?”
思绪一时游移,青梧闻声忙回神:“属下知错。”
“着人备马,收拾一下随我进宫。”
“是。”青梧领命便要转身,抬眼却见明莲拾掌利落打在自己心口。掌风坚韧,登时便见肩头溢出两分血色。不浅不深。
女子眸色亦不咸不淡,仿佛那并不是江湖中让人闻之色变的碎月掌,而只是闺阁女子不经意间扯动了自己的伤口。
青梧眸心轻转,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门让人准备。
二人一同进宫。
车上,明莲闭眼假寐。暗自思衬。
方才的那一掌,既是为了应付等会儿殿上的崇元帝,亦是试探自己的功力。蝶衣这次制的毒其实比之前有长进,毒性更为猛烈。又赶上她破境的时候,诱发了制心蝶异动。
几相胁迫,只恨不得将她淬炼成骨灰。又疼又痛,神思不稳,竟然又想到了小时候。好在被她成功突破,明莲现在已经可以当着青梧的面运功而丝毫不引起对方的警觉。
她现在,是玄骨九上境。
只要慢慢掌握要领,就可以再破十境,修成玄镖骨绝。之前用来控制她的制心蝶也被驯服,制心蝶是蝶藤族特有的心法。与白蚕双针有些想象,但用法完全不同。
白蚕双生将中针之人连成双生,臣随主死,主不受臣。
制心蝶则不然,它虽不控制生死,却也分主次。次蝶万事听命于主蝶,让其往东不敢往西。这制心蝶便是她连破玄骨三境时就被种下了,主蝶在蝶衣身上。
不过制心蝶却是需要养的,原是北羌皇室不可告人的禁忌。
也是蝶藤族主导。
每年上元节,都需取蝶出体喂养生蛇血。七日之后再种回去。
春秋往复,乐此不疲。
制心蝶依附在体内便啖其血肉为食,维持自身的生长。每每取出时也是从肩头生剥。肉骨分离之痛明莲早已不知受过几何。每当这个时候,拓拔文夜都会坐在旁边的高位之上睥睨着她——
“阿莲,疼么?”
“你开口,我就让蝶衣给你上药,麻沸散一上去,立马就不疼了。”
明莲只是望着他,顺从地开口:“求阁主怜惜。”
男人只是继续摩挲着她的下颔,笑得恣意极了,温柔地应她。似是逗弄一只极喜欢的狸奴:“阿莲怎生这般好骗?”
“可叫我怎么放心放你出去,要是遇见旁人给阿莲骗去,我去哪里找啊?”
他从来都是如此。
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真真假假。
笑着看那制心蝶扒开她的肩胛,从血肉里飞出。少时的明莲尚且做不到每一次都完美把控住自己的情绪。她是人,有七情六欲。哪怕已经被训出了暗卫的本能,也会在经受这般酷刑时咬不住唇。泄出痛苦的呻吟,落下绝望的眼泪。
白皙的面颊被少女的眼泪沾染,脆弱如一片薄纸。
每当这时,他却又会敛起眉心。一步步走过来蹲下,指腹轻轻剐蹭过她的脸颊。将那一行水痕擦拭干净:“阿莲哭的样子,好漂亮。”
明莲想到此处,拳心便是一紧。但只一瞬又松开。
也罢,不着急。
他想这天下一统,万民共主。那她自然会好好助他,走好每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