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真音公主是北羌葛尔莫最宠爱的女儿,她母亲是北羌九部中喀达部的清女,身份尊贵,被葛尔莫迎娶为王后。葛尔莫有许多儿子,却只有真音公主一个女儿,对她十分宠爱。”
“后来将她许配给了九部最厉害的将领拓拔瓦明为妻。”白灵翻了一页又继续念:“拓拔瓦明是焰蛇部的主将,在幽门十一洲对阵南褚,是江门军的一位劲敌。”
夏倾晚觉出蹊跷,接了本子翻看。上面字字斟斟。叙述有详有尽,不是寻常话本。
“这话本哪儿来的?”
白灵一五一十地与她言道:“就在街上买的,前几日出去采买水粉。路上便听见有人议论,说是时兴最好看的话本,我就择了一套。”
“什么时候开始兴起来的?”
要知道,缙京以前很少有这类讲外族轶事的话本,何况还是这般明目张胆地宣扬。
白灵闻言开始仔细地回想,这话本出现的时间不算久,真要追溯起来:“好像……好像是二皇子刚入京那阵流传出来的!”
白灵说完,不觉起了一层毛栗。
看来不是这一则话本特殊,而是背后,让人编纂出这话本的人,用心甚远。
夏倾晚又继续看,到底写的是个什么东西。
前面的叙述取材真实,北羌也确实有一位悍将叫拓拔瓦明,是焰蛇部的主将。只是不太清楚这位真音公主的名讳,毕竟公主之所以受宠,是因为葛尔莫膝下儿子成群,她的母亲又是九部中身份最尊贵的清女,所以地位特殊。
可是北羌到底生在蛮夷之地,有许多不可言说的陋习。譬如女子地位低下,譬如世袭妻子等事宜。
拓拔瓦明早先在战场很有一番威名,直到后来在赤戈吃了惨烈的败仗,死伤惨重,元气大伤。拓拔瓦明在那场仗中因为冒进轻敌,被江玄青包了个彻底。最后还是被部下拼死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却也断了一条腿。
此后走路不良于行,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拓拔瓦明此前与真音公主感情不错,悍武将军和貌美贵公主很是相配。彼此把酒言欢,好不快活。真音公主虽有些小脾气,可自己有身家底气,又有葛尔莫的宠爱。拓拔瓦明就受命于葛尔莫麾下,一时间战功赫赫又得娶公主。好不恣意风光。对真音公主的小脾气亦是百依百顺,铁汉柔情,要星星摘月亮。只可惜一切都是镜中水月,拓拔瓦明断腿以后便从战场上撤了下来,葛尔莫顾念他往日战功,封了他做焰蛇部的蛇王。
依旧享有尊荣,可拓拔瓦明哪里甘愿?他是将军,如今却连战场都上不了,看见曾经敬仰自己的人眼神里藏着轻蔑。
他受不了。
他受不了任何人落在他腿上的目光。
那是他的残缺。草率与狂妄刻下的耻辱疤!
于是拓拔瓦明愈渐癫狂,不择手段遍寻医士治腿,知道痊愈无望后更加走火入魔,迷上了蝶藤族的幻术。在幻境里,他又披上了那层坚硬的铠甲,他依旧是北羌大漠里腾飞的鹰。他是万人敬仰的将军,人人羡艳。他得娶北羌最尊贵的掌上明珠真音。
公主很爱他。
公主很怕他。
真音看着又一次因为幻术陷入癫狂的丈夫,看着他笑得寒齿森森,面色青青。哪里不惧?慌忙就要转身,不想先被男人抓住了头发拖在地上,真音奋力挣扎,动作间露出一截手臂,满目被虐的伤痕。
自从拓拔瓦明寻医无果后便信上了巫幻之术,蝶藤族男族首觊觎真音美色却不可得,便借机下毒残害。号称公主与将军夫妻一体,公主若是真心爱慕将军必能助其炼得解药,便绑了真音种蛊毒。
真音孤立无援,嫁出去的女儿犹如覆水难收。真音篆养的信鹰被勒死,拓拔瓦明放出消息说真音为了让他更好地养伤不想外人打扰。
葛尔莫的疑心被瞒了过去。
拓拔瓦明喜怒无常,真音身上的蛊种出不来,动辄便是打骂。小世子看不下去,小小的一只护在她面前,尚且稚嫩的掌心紧紧地抱着她:“不要打我母亲!”
换来的是更为猛烈往下落的马鞭。
漫长的发泄以后,拓拔瓦明又会慢慢清醒过来。他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幻境中的他分明和真音在草场上纵马。文夜骑在他的肩膀上咯咯发笑。
可醒来,他的妻儿被他.抽.的一片血藉,真音那双清澈的眼里分明只有畏惧……
拓拔瓦明颤抖着甩了鞭,自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敢面对,喊了人给母子二人治伤。可是这样的情况持续不了太久,真音身体里的蛊毒一日长不出,拓拔瓦明对幻术的依赖却愈发重。他发疯的时候,往往真音上一次的伤还没愈合就会再度在暴虐中裂开。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半年。
直到拓拔瓦明最后一次清醒,他愧疚又痛苦。颤抖着想要过来抱她。真音克制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拓拔瓦明走近之前,小世子先钻出来,双手给拓拔瓦明奉来一杯茶:“父亲,喝茶。”
文夜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唤他。
拓拔瓦明全身卸下了力,摸了摸拓拔文夜的头,在儿子满是期待的眼神里喝下了那杯茶。
然后,哐当一声,茶杯骤然坠地。
拓拔瓦明腹中绞痛不已,脱力地倒在地上,他似是不敢置信,问到:“茶里……茶里有什么?”拓拔文夜只是轻脆地答,露出漂亮的虎牙:“茶里有毒!”他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子,分明已经十一岁了,还笑得那样可爱,歪着脑袋看他:“父亲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