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随早已不再为其卖命,蝶衣亦然,所以她在感知到制心蝶异动时选择为明莲隐瞒,在关押百里云疏的地方安排了人接应。
她做的所有事都可以被一笔带过,但,站在她背后的所有蝶藤族都将觉醒。
蝶衣从未后悔,即便死无全尸。
她们都是死在黎明前夕的人,可她们用尸体撞破了那道围城。等城墙的碎土融入脚下这片土地的时候,草木就会破土而出,山花就会遍野,请善待每一只归来的蝴蝶。
飞蛾扑火的瞬间,明莲体内的制心蝶便有了感应。她功至十境以后本来就内力通达,此刻更是感觉到一股强有力的助益在体内游走。
血管所在的地方游出一隐金色的脉络,明莲掌心的玄镖运得铮铮作响,她眼眶通红却没有再流泪,眼里只有将此人置之死地的果决。
明莲已经蓄势待发,明玥也不知何时来了地宫。她看见了蝶衣身死的壮烈,心中意志是按耐不住的蒸腾。
明玥也取了针,从肩头引出蚕丝捻复,点通了身体的穴位。从腹腔处一路游升至额心:“阿姊,我来助你!”
“来得正好。”拓拔文夜眼神轻蔑:“省得我出去一个一个杀。”
“今日便一道,送你们上路。”
“痴人说梦。”明莲冷下声色,玄镖迎面便向他击去。明玥也已经将蚕丝引到了额心,她道一句破神,拓拔文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折扇一扫就要过来抓她,被明莲玄镖截住,白刃也及时揽着明玥移了身。
拓拔文夜怒上心头,当即便控焰而起,折扇引出岩浆迸裂,在中间烧起一堵火墙,将众人都钳制在其中。
他伸手抹掉了唇边的血渍,眼神阴鸷:“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硬闯进来。”
“那就都别活!”
拓拔文夜足尖点地,眼神狠厉。他长袖掩映之下的手臂蛇鳞丛生,岩臂缝中一时间飞出无数条焰尾蛇,全部受他驱使。
这些蛇嘶嘶吐信,一点也不惧岩浆火燎。
它们移动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游到了近前。明莲用两把玄镖护在了她们几人身前,然后从丝带之上取出柳叶镖。
她向下开启大阵,阴阳生两极,两极分四象,四象镇八方!
明莲一掌按在阵眼之上,手中柳叶镖收束万针,齐发似箭,行又成网。
一打起来就是千钧之势,开弓没有回头箭,地宫地势连晃。拓拔文夜也发了狠,火焰上身不灭,又带有剧毒。与玄镖对撞磨出阵阵火星,打得岩石溃散,巨响如山倾。
拓拔文夜招式发得又猛又凶,明莲却接得又稳又狠。她轻功极好,在这地宫间来去自如,闪身极快让人根本辨不清方位。
既像是在和他过招,却让拓拔文夜升起了一丝被戏耍的恼怒。
拓拔文夜的火焰功无处施展,他身法其实极好,但是自从有了火焰功的加持以后便无往不利。自此倒是多为倚照功法,身术反而懈怠不少,不想到今日田地竟有了一分黔驴技穷之感。
拓拔文夜深敛着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明莲十境的功法已然炉火纯青。
他在这儿站了快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寻不到她一丝破绽。
不可能!
拓拔文夜聚集了焰尾,蛇群聚集将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部收成了火海。明莲再快也只会无所遁形。
果然,那一枚纯黑的衣角从他眼前闪过。
拓拔文夜折扇一勾便要将她擒住,不想勾下来的却是一柄玄镖。柳叶镖从中间临空而下,直接将他的扇面断成了两截。
拓拔文夜稍一怔忪的功夫,明莲方才闪身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排出了阵卦。八方阵眼万针齐发,明莲在阵心结针成网,数以万计的玄镖携针而射。
而拓拔文夜站的地方,就是靶心。
玄镖如箭,玄针似网。从四面八方兜头淋下,只听一声雨打飞石,焰尾蛇便无一处幸免之地。迸开的焰蛇浆水浇灭了火墙。
所有的障眼法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一纸花架。
玄针结结实实地钉入了拓拔文夜的皮肉之中,一声接着一声。玄镖架着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拓拔文夜挣脱不得,看见自己被提着到了一处岸崖。他不明其意,却被玄针架着猛地向下拖去。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明莲并不要他回答,只是让玄镖架着他的头让他好好看着。她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听起来轻且单薄:“这里是掌门给我下洗华的地方。”
她说完,拓拔文夜瞳孔骤然一缩感受到之前还只是钉着他的玄针开始发力。拓拔文夜猛地挣扎,明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冷着脸猛地一压手。
数万玄针便在他体内压出万钧之势,如群蚁噬心般难耐,又痛似坠落高楼被猛刺狼牙碾压。拓拔文夜难受得撕心裂肺,却被堵住了喉咙。
内力早已在这玄针冲进来的瞬间消弭殆尽。
他痛极狠极只想让所有人陪葬,却发现明莲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折磨他,她依旧站在很高的一片岩壁之上。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人时从来都是不屑与无畏。
他有什么好怕的。
天下都是给他玩的,他还玩得好极了。
后悔?
他后悔个屁,反正高阶傀蛇已经现世。这天下如果不送到他手里,烂透了又与他何干。
终究都是死路一条,都来给他下地府洗脚!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和喉咙,想要对着她说点什么。却发现明莲根本没有看他,她即便是身处上位也从来都没有如他一般的作态。
大患将除的前夕,她反而愈发冷静。只是盯着那处岸崖失神。
明莲最后看了他一眼,她将头上的丝带散下来叠出一根福结。轻轻一扬,福结便飘散起来。
她也在这时候敛起眸,单膝蹲下将手腕压到底,几处大阵开始相合。撑起了摇摇欲坠的地宫,余下的所有冲力全部聚在一起,向着拓拔文夜最后一击。
玄、镖、骨、绝!
拓拔文夜只是身子抖了一下,下一秒便径直对着岸崖跪了下去。
只见他四肢都仿若人的衣袖一般软塌下来,只有中间的躯体还残吊着一口气。
原来……
有些事并不是浪得虚名。
玄镖骨绝一穿,便是削骨如泥,只化为一滩血水。
拓拔文夜撑着一层皮颓然地跪在那里。
许多人在他的手下不得好死。可拓拔文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明莲便在这时落下来站在他旁边,她解开了对他脖颈的桎梏让他能够听清他自己的遗言。可拓拔文夜的倔性还是让他撑出了笑,他问了一个让明莲有些意外的问题:“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明莲竟也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