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面前是本丸审神者房间里熟悉的天花板。
躺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我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大将。”药研的声音响起。我转过头去,看到他跪坐在我身边,微微俯身看着我,“伤口感觉怎么样了?饿了还是渴了?”
我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艰难地在药研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开口声音却像被刀片刮过一样沙哑:“三日月殿和长谷部,他们怎么样了?”
药研没有移开视线,仿佛担心我有什么过激举动一般注视着我,轻声道:
“三日月殿只剩下本体,凭依其上的付丧神已经不见了。而压切长谷部,在加州清光发出撤退信号之后依然没有出现,我判断你的伤势不能拖延,于是我们带着三日月殿的本体折返了。”
“长谷部被其他审神者带走了……都是我的疏忽。”
藤原薰那晚说过的话,有一句可说诛心,她说我什么都不如她——我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这样令人不愿接受的事实,导致了我不但败在她手下,也令三日月碎刀,长谷部被带走——这都是我的错,都是作为审神者的我没用,才会让追随我的刀剑置身险境!
回想自己在本家长大的时光,我都做了什么?
父亲和母亲为我请来最好的剑道老师,亲自教授我使用灵力的方法,即使上面已经有个优秀的姐姐,他们对我的期待仍然没有减少,他们是希望我能成长得像姐姐一样强大——
是不是,预料到万一有一天,他们无法在我身边保护我,我至少能保护好自己?
而我做了什么?
我在剑道课上偷懒耍滑,空有灵力却疏于管理,所作所为没有半分作为一个藤原家成员的样子,做事随心所欲,言行举止没有风雅可言,本家陷落后由于自身能力所限落入无法行动的尴尬局面——
就连属于自己的刀被碎刀,被夺走,也只能在这里自怨自艾,消极低沉!
“大将?”药研单手按上了我的肩膀,“冷静下来。脸色很差啊。”
我深吸一口气,在掩藏了眼中可能透露的多余情绪后,抬头看向他:
“我要夺回长谷部。三日月殿已经离开了我,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把刀,否则,我将无颜担任你们的审神者。”
这样下去别说调查姐姐死去的真相与本家亲族所在,就连审神者之名都无法理所当然地担负了。
药研脸色不变:“要战斗吗?请下令吧。”
“抱歉,将你们牵扯进俗世之争中。但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们了,我……十分惭愧。”我对着药研深深低下头去,“都是我能力不足引起的,我无法为自己辩解,现在却要请求你们为我而战,我无法报答你们的恩情。”
“你在说什么啊大将。请抬起头来。”药研说,“其他的刀怎么想我不清楚,但我是你的刀,如果有需要,尽管下令就好了。”
“……谢谢。”
也许我再也无法将他们看做名为刀剑的物品了吧。
从赋予他们人类形态的那一天起,从他们显现在我面前,用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台词与相同的期待介绍自己的那一天起,他们在我心中就已经定义为人类了。
他们是活着的。
我郑重向药研道谢之后正色道:
“那么,请将大家都叫到会议室吧。我整理好之后就下去。”
“伤口已经没事了吗?”
“嗯,只是断刃而已,伤口没有看上去那么深。”我隔着睡衣按了按胸口的绷带,“包扎辛苦你了。不过以后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乱藤四郎来吧。”
药研露出释然和善意的笑容,单手置于胸前,行了一礼:“是。”
药研离开后,我随意梳洗了一下,在睡衣外披了一层轻便的羽织便下楼了。
会议室门前,我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名新人。
在去池田屋之前,我曾经往锻刀炉中投入了两份资源,应当有两把刀显现了身姿。
“你是?”我看向面前高大的付丧神。
他的右眼蒙着眼罩,露出的左眼是有些妖异的金色,黑色短发,一身利落的黑色装束,戴着同色手套,看外表是一名非常具有魅力的男士。
“我的名字是烛台切光忠,连青铜的烛台都能切断……嗯,果然还是不够帅气啊。”他有些困扰地笑了,然后低头随意咬下右手的手套,用左手抓住,对我伸出右手,“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听加州清光介绍过了,以后请多指教,审神者。”
我紧了紧肩上的羽织,握住了他的手:
“遇见你很高兴,请多指教,烛台切光忠。”
十分温暖的手,掌心的薄茧似乎经过无数战役的磨练后渐渐内敛,坚韧而又柔软。
“那么,开始军议吧。”我放开了手,转身拉开了会议室的门。
扫视了一眼门内,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闷,刀剑们团团围坐在桌旁,在我拉开门的瞬间,一起向我投来了视线。
然后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掉在了我的脑袋上。
脑袋一沉,我下意识伸手去摸,入手是暖呼呼毛茸茸的触感——然后我拎着小老虎的后颈,举到面前。
“五虎退?”我看向缩在药研背后的小孩子,挑眉。
“对、对不起,主人大人!”他非常拼命地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该让太郎乱跑的!”
“没什么,别吓成这样啊。”我把小老虎塞回他怀里,“它自己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吧?鹤丸在哪里?”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药研报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