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鲜血而或板结或泥泞的土地,遍布柔嫩绿草,微风和煦,草叶倒伏,如浪涛般阵阵传递向远方。
清风携着花香,拂过一个又一个沉睡的刀剑付丧神。
我蹲下身,轻抚躲在被单之下的山姥切国广脸庞,他睡得正沉,眼睑微颤,看上去做的是个美梦。
我手上渐渐加力,捏住了他的脸颊:
“喂,喂。起床了。”
他拧眉,下一瞬,蓝色清透眼瞳睁开,撞进我眼中。
“……!”
他先是一惊,接着下意识要拿被单遮住自己,被我一把拽住手腕:
“山姥切。”
他像是受惊的兔子,惶惑低头:
“在。”
“刚才碎刀之时,脑海中是否想起什么?”
他神情一颤:
“碎、碎刀?……我、刚刚那个是梦?”
“是幻境。是我为你们全员准备的幻境。”
我看向四周,已经陆陆续续有刀剑醒了。
“诸位。”我再次将自己的灵力传递出去,叫每个刀剑都能听到我说的话,“刚才碎刀之时,如果有想起来的事情,务必告知我。”
“碎刀……”五虎退脸色惨白,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后,眼中冒出泪花,“呜呜……我没有死去吗……”
他抱着小老虎,哭得直打嗝,眼泪都糊在了老虎毛上。
有几把刀也是劫后余生,在一起抱头痛哭。
药研和一期一振忙着安抚小短刀们的情绪,被安慰的里面还混了只加州清光。
我默默站起来,没有走近,而是站在原地。
这里距离其他刀剑都比较远。
为了榨取有关姐姐的记忆,我卑劣地利用幻境,吓了他们好大一跳。
我逼迫他们战至碎刀,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只为了与我血脉相连的姐姐。
心存愧疚吗?
是有的。
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这样做。
并非不把付丧神当作神明尊敬,也并非不懂珍惜。
只是在此之上,有更为重要的东西,和更为珍贵的牵绊。
若要做取舍,即使再来千百次,我依然会舍刀剑而取姐姐。
——他们以后若是恨我、惧我,也是无可奈何。
“是幻境吗?”
压切长谷部似乎不敢相信,低声呢喃。
“你还没有死去,这就是证据。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现世,是人间。”
我指向不远处,那里是时之政府搭建的鬼屋。
原来他们早已离开了鬼屋,来到了我为他们准备的幻境所需舞台。
压切长谷部眼眶通红,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漠然抬首,思考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可是一片空白。
我无法预测长谷部的行动。
终于,他来到我面前,可下一刻,就单膝跪下,牵住我的一只手,贴在额前,哽咽道:
“太好了,主,你没有事……是我无能,即使在幻境之中,也无法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职,请主责罚。”
……?
我用脸缓缓拼出一个问号。
“呜哇哇!吓死我了!主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今剑紧随其后,扑进我怀里。
“不是……你们……”
“主人!所以活到最后的到底是谁,谁才有向主人提要求的资格!”
加州清光抹着眼泪,也扑进我怀里。
?
“安静,安静!主刚才不是吩咐过了吗,碎刀的时候是否有想起来的事情,统统都去回忆!”
长谷部挡在我身前,试图驱逐一切想往我身上扑的竞争对手。
“哦呀,我是倒数第二个死去的呢,我记得活到最后的是——日本号。”
鹤丸懒懒地袖手回答。
日本号倒是对奖励不感兴趣:
“哦,我只要有酒喝就能满足了,不过主人日常给的小判足够我去万屋买酒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我要我要!”
立刻就有一堆刀剑响应。
“哇啊,别争啊,不如来猜骰子决胜负吧。”
“等、等下……你们……”
你们听我说话啊……
“主人,每把刀剑在碎刀的时候想起来的事情,需要我去做个统计,再以书面形式呈交给你吗?”
山姥切国广站在我身后,低声询问。
等等……为什么他们对碎刀,一点心理阴影都没有。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我预料了。
我有点怀疑人生。
在这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件事——我好像,是在被所有刀剑无条件宠着的。
就算我做再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会一笑置之。
我让他们战至碎刀,他们就战至碎刀。
毫无怨言。
后知后觉的悔恨攫住心脏。
视线模糊。
他们怎么可以……
这样好啊……
我还在害怕……还在害怕他们在这件事之后,会用畏惧的眼神看我……
毕竟就连我自己,都觉得为了姐姐做到这种地步的自己,是个怪物。
内忧外患,重压之下,兵行险着,我本来已经准备好接受最坏的结果的!
他们这样对我……以后我可能会忍不住做出更过分的事情的!
我会渐渐偏移为人的正轨,会像藤原家的两位小姐一样——
“主殿?”三日月抬手,抹去我眼角湿润,一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里蕴着笑意,豁达透彻,“吾等是刀剑,碎在战场上本就是宿命。即使今日之事不是幻境,主殿也无需挂怀,有形之物终将消散,只不过是今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