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许过愿望了。”
“那……”长谷部忽然之间斗志昂扬,“彩头就定为山姥切国广之后的,下一个近侍,如何?”
“好啊。”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愿望,一个近侍而已,不是不能拿来当作——
是我低估他们的决心了。
万万没有想到,刀剑们为了一个近侍的位置,能有多拼命。
在此之前,由谁当近侍,都是根据我的心情指定的,听说其他审神者有的是按顺序轮流当番,有的是指定一个付丧神一直陪侍左右。
像我这样任性的审神者可能极少,刀剑想当近侍,得靠玄学,或者撒娇。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毫无疑问地夺得这个位置,那么这场沙滩排球,就隐隐升级为了赌上尊严和生死的战斗。
是的,战斗。
供给刀剑们的沙滩排球,已经是加固过、不怕劈砍的特殊款了,但也因为它不易破损,所以刀剑们打起球来更加无所顾忌,我甚至听到排球扣杀时破风的声音——
偶尔排球落地,会把沙滩击出一道深深的大坑。
更别提打在五虎退身上,把他拍飞出去的力道。
“你们别那么粗暴啊!友情第一,比赛第二!”
我忙在一旁提醒,生怕他们把一场娱乐性质的比赛搞成战争。
谁知下一秒,被拍飞出去的五虎退就一点没事地蹦了起来:
“主人放心,我没事的!”
然后迅速回归战线,和其他四个队友一起,联手把对面的小夜左文字用同样的力道撞飞,排球高高弹起,又被宗三左文字用一记优美精准的扣杀击在内场边缘。
宗三队,得分。
行,是我想多了。
原本只是为了让刀剑们安心,才过来观战,但不知何时,我真的沉浸进去了,太平油加得不亦乐乎,一碗水端平:
“小夜,左边!五虎退用力啊!山伏国广后退,你们后面空虚!骨喰,看上面!药研!这一记漂亮!”
其他暂时没上场的刀剑跟着我一起闹腾,身处其中,我心中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等到口哨吹响,胜负已分,得胜的队伍是药研藤四郎、乱藤四郎、一期一振、鹤丸国永和骨喰藤四郎。
鹤丸国永在比赛的时候满场乱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常常会在球快落地时窜过去力挽狂澜,把球狠狠拍回敌方脸上。
乱是前锋,药研是后卫,骨喰是偶尔有用的吉祥物。
一期一振则是中坚。
其他的,随便打打。
换言之,他们队伍根本就没有战术,没有战术就是他们的战术。
“那之后的五天,就由你们五位轮流担任近侍?”
我边问边挨个儿把冰镇西瓜汁塞进冠军组手里。
他们还在喘着粗气,身上汗津津的,在日头下泛着水光,怕熏到我,都不敢站得太近。
药研想了想:
“大将,我已经担任过你的近侍了,还是把机会让给其他弟弟吧。”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着的竟然是骨喰藤四郎:
“他初来乍到,又没了记忆,即使没有表现出来,心里想必也是不安的。”
“说得也是。”药研好像一向都如此体贴,但我不能因为他懂事体贴,就忽略了他的感受,夺走他本该拥有的东西,“好,我答应你。作为交换,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奖赏呢?”
他抬眼静静地看着我,漆黑瞳孔里倒映着我的影子:
“我希望大将无论有什么烦恼,都能保重自己的身体。”
我还在怔愣,就见他伸出手指,平日里戴着黑色手套,今日为了打排球方便摘下了。
他食指蜷曲,用指节轻轻碰了一下我的下眼睑:
“有些青黑。最近是不是没有睡好?需要我给你开点安神助眠的药物吗?或者请三日月帮忙调制一些熏香?”
“那倒不必。”我别开眼,“只是,有点认床。”
“既然如此,还是我给主殿调一款安神香吧。”
三日月无意中听到自己名字,走了过来,眼含笑意。
“……那就麻烦你了。”
我心知自己睡不好不是因为认床,但不好再拒绝他人好意,只能顺势应下。
等到热闹散去,刀剑们哼哧哼哧收拾着残局,嘴馋的则聚在长桌那边,解决一些没吃完的瓜果饮料。
明早起来还有打西瓜,下午是游泳比赛……他们真是半天都闲不下来。
我在一旁无所事事,他们根本不让我插手。
“主人。”身侧忽然响起鹤丸的声音,我转过头去,被他塞了一颗葡萄在嘴里,温热手指触到唇瓣,我含着葡萄,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低下头来,含笑的金色眸子瞬间离得极近:
“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往后拉开距离,想了想:
“很开心。”
我失去了父母和姐姐,但最近好像多出了一群家人。
虽然不能弥补,但总算不至于太过萧索。
“以后也可以一直这么开心的。”鹤丸的脸追上来,附在我耳边轻声道,“只要你愿意活得洒脱一点。”
我愕然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幻境中,碎刀之时,我找到了从前和藤原紫一起度过的记忆。”他看我的眼神清明,笃定,“不管你之前看到的幻象或是记忆为何,总之,在我记忆里的藤原紫——”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半晌,才继续道:
“如果要形容,那就是,藤原紫作为人类,‘暗堕’了。如果你不想变成她那样,就不要把太多事情挂在心上。像三日月殿那样活着,就很好。”
我怔愣,随即苦笑:
“他的功力可是活了近千年才修炼成的,我只是个十八岁的小丫头,要怎么跟他相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跟他聊聊天,一些事情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开了嘛。”鹤丸袖着手,直起身子,“活得开心最重要,如果在开心之余,生活还能时不时多点变化和惊喜,就更完美了。”
“……”
他刚刚开口的前半句,我还以为他三日月附体。
直到最后半句才意识到,鹤丸就是鹤丸。
在不断变换的世事之中,也有不曾改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