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叹气,跟个丫鬟似的服侍他喝水,好在这个活她以前干过几百上千遍,干的很顺手。
“喝点水,你哭这么久了,别把水哭干了。”
崔知衍喝了水,凌薇帮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终于止住了泪。
他面容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哭的还是因为别的,咬着唇瞄了凌薇一眼,移开视线。
过了一会,又瞄了一眼。
凌薇笑起来,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崔知衍清了清嗓子,不看凌薇,看向头顶花纹繁复的帐子。
“我,我是控制不住才会哭,不是我自己要哭。”
凌薇赶紧点头:“对对对,之前柳医师说过的,这个有孕的人呢,情绪起伏,大哭大笑都是正常的。”
崔知衍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还想喝水吗?”
崔知衍摇头。
凌薇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闹了这半天,她之前还喝了酒,也口干舌燥的。
喝完水,相顾无言。
凌薇觉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先是不愉快的酒宴,再是自己不知怎么的发酒疯,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差点不顾崔知衍有孕强他。
然后被崔知衍吐了一身,最后又悲催的跟个丫鬟似的伺候他。
太糟糕了。
更糟的是,现在收拾干净了,她居然又开始燥热起来了。
还是回去睡觉吧。
别过一会儿又□□上头,赶出来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来。
她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睡了。”
崔知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今天去喝酒了?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酒吗?”
凌薇知道糊弄不过去,她确实也该为刚刚的孟浪解释一二,道:“知道,暖情酒。”
“这次璟公主又掌了大理寺,陛下还有意把西南大军交给璟公主,公主高兴,办了这席。”
“酒是好酒,料加的也不多,助兴用的。我回来之后一时没控制住,实在惭愧。”
崔知衍眼中仿佛结了寒冰。
凌薇解释的很坦然。
今天她脸上的脂粉定也只是意外沾上。
可……
以后呢?
如果再有酒席呢?
父亲的劝言在他脑子里盘桓。
她喝了暖情酒,无人纾解,回去之后会怎么办?前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飞羽,凌薇清醒的时候不会给他一个眼神。
可若凌薇回到前院,是刚刚那个样子呢。
他低下眸子,看着被子上丝线勾勒出的牡丹。
凌薇觉得自己解释过了,也道歉了,便站了起来。
她得赶紧走,不能在喝了加了料的酒之后,还和崔知衍待在一个屋里。
都怪崔知衍,她刚刚在酒宴上还留了点理智来着,回来见了他就理智全无,全凭本能了。
她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会让李医师再过来看看。”
“让她再给你讲一遍孕期注意的地方,这次你可要好好听。”
说完,转身想走,却发现袖子被扯住。
她顺着衣袖看上去,衣袖的主人半抬起眼眸,瞧了她一眼,这一眼看的凌薇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媚眼如丝这四个字。
崔知衍眼眶还泛着红,眨着红红的细长眼睛,睫毛颤抖,哑着嗓子道:“我好好听了。”
“我有三个月了。”
“可以了。”
他声音勾魂:“轻一点,可以的。”
眼前是她喜欢了数年的男人,长相和身姿完美符合她的审美,他静静地躺在她的床上,在昏黄的灯火下,浑身仿佛蒙了一层光。
这一刻,万籁寂静。
凌薇听到自己的心咚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回来的理智全部消失,醉意又爬上了头。
她咽了一口唾沫。
刚刚的半杯水根本不起作用,太少了,止不了渴,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但她不需要水。
有水冒出来。
不是她的错。
不是她饥渴。
她喝了暖情的酒。
药效不多,但她喝了很多,比她以前喝过的都多。
她拉住牵着她袖子的手,顺着力来到床边,压抑着肆虐的冲动,被他引导着,俯身下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他也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真好看。
他的眼睛沾了水很是好看,美极了,她以前从没见过的。
唔,以前受不住导致眼睛含泪的那个是她。
水,她想要更多的水。
能解她渴的水。
一波波的浪袭来。
锦帷翻波,床帐摇晃。
崔知衍搂着凌薇,轻轻吻着她的脖子。
他已没了力气,他双眼通红,泪意难克,人生前二十年他一直在云端,高高在上,俯览众生。
哪怕是皇权,他也没有畏惧过,都只是一群有贪欲的人罢了。
因有贪欲,他才能从中破浪而行。
他有颠覆整个天下的野心。
只要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权势会推着他占有世上所有好物,包括她。
然而,如今。
云端直坠谷底。
他连这个宅子都出不去。
不,只要凌薇愿意,他连这个屋子,这张床都出不去。
他知道凌薇拥有什么样的权利,正如他以前所拥有过的。
他不想要肚子里这个孩子,可他连怎么流掉它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这个宅子的主人带给他的命运。
生杀予夺全凭他人良心。
多可笑,可悲。
崔知衍觉得自己体力已经耗尽,全凭凌薇抱着他颠来倒去。
凌薇酒意上头,越来越控制不住力气,崔知衍觉得小腹坠颠颠,说不上来是不是痛。
最好是痛。
他咬紧牙关,克制住呼痛的本能。
再重一点,再痛一点,孩子是不是就能消失。
凌薇搂着他,忽然缠的更紧。
他环抱着她,呼吸骤停,无力的咬住她的脖子。
眼前一片空白。
云端。
他现在是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