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脚刚抬起,裴凝声音传来:“雪心,是我负了你。”
“公子待我已是极好,圣上下旨赐婚是莫大殊荣,雪心福薄,自知配不上公子。”那女子声音脆若银铃,听着就惹人怜爱。
裴凝厉声道:“此事并非我意,昭和公主高傲骄纵,我裴家容不得这样的女子,我这就去和父亲说明。”
夏霁心中一喜,正合她意,这裴凝本就有意中人,正好可与他和离。
夏霁笑盈盈的,但一旁阿静的拳头却越握越紧,眼见就要冲下去打起来,夏霁拽着她的胳膊往院外一倒。
屋顶上的影子一闪而过,裴凝刚想开口叫家丁,念着齐雪心在此,若被人看见,难免引人非议。
一瞬的考量和犹豫,待他前去查探时,人已经不见了。
*
北齐望京,桂花浮玉,香满天街。
“阿静,快来。”夏霁高声喊着,人群中一抹杏粉色蹦蹦跳跳,宛若刚出笼的小雀儿,东瞧瞧,西望望。
沿街小贩兜售叫卖,红彤彤的果子串在竹签上,裹着一层金黄酥脆的糖衣;白胖胖的包子卧在笼屉中,好似软绵的云朵,忍不住想捏。
少女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举着包子,飞向下一个街巷,身后小贩招手高声道:“姑娘,还没给钱呢!”
阿静挤出人群,跑到摊位前,把一锭银子放在小贩手中,不等对方找钱,又匆匆追着远处的“小雀儿”。
小贩:“姑娘,还没找你钱呢。”的声音消隐于喧闹的街巷。
前方围了一群人,不住地叫好、鼓掌。
夏霁在原地跳了跳,这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除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什么也不见。她低着头,瓷白小手护着糖葫芦,生怕沾到旁人身上,脏了她的糖葫芦:
“请...让一让,本公主,”她心慌地左右瞟瞟,见无人在意,小吁一口气,“我也想看,请让一让。”
偶有人往旁边让了让,她缩着身子,挤到最前,霎一抬头,“轰~”一团熊熊烈火向她喷来。
她吓得变了脸色,脚下慌乱大退几步,被一个坚实的臂弯接住,侧目去看,迎上阿静担心的目光。
阿静着急喊道:“公主!”恐防旁人听到,她贴近压低声音,“公主,咱们回宫吧,这儿太危险了。”
“好!”
少女已被面前杂耍惊呆,耳边阿静的话也随风散了。
这壮汉裸着上身,腰间缠着一圈圈布带,身上油亮亮,大口一张喷出一条火龙,一张四方脸被火光映得锃亮。
“在座的老少爷们儿,咱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喽!”一人敲着铜锣,拿着铜盘围着人群讨赏。
他这手一伸,刚才还围着看热闹的人霎时散了大半,那人的脸垮下来,嘴里小声嘀咕着。
夏霁对着阿静眨眨眼:“赏!”
银子落在铜盘中,震得叮当作响,那人笑着接过:“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夏霁转身欲走,对上阿静弯身作揖,此番来北齐,她多点了四名暗卫跟着,那四人扮作亲信恭敬地立于一旁,齐声道:“还请公主早日回大夏。”
她嘟着嘴:“阿静,本公主好不容易溜出来,还没玩够,而且这是父皇答应我的。”
远处传来低沉的吆喝声打断了她的话:“掌天星,观星辰之变动,辨吉凶,望寰宇之迁移。”
夏霁循着声音小步跑去,一游方术士坐于街边,身后挂一杆幡,上面写着“仙”字,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衣襟随风轻曳,带着几分不属于尘世的飘逸,
头发由一根简单的竹簪束起,几缕银丝不经意间垂落在额前,脸颊凹陷,眼睛皱巴地紧闭着。
身前一张由旧木板搭成的小桌,桌上散落几本泛黄书册,页边缘微微卷曲,旁边,一只铜制签筒静静立着,里面装着竹签,等待有缘人抽取。
夏霁听他说话文绉绉,全然听不懂,顿时来了兴致,她坐在桌前的小凳上:“先生,帮我算一卦吧。”
术士缕着山羊胡:“请姑娘将生辰八字与名字说与老朽,”
“夏霁!己亥年...”
阿静连声咳嗽打断她,但话出口已来不及。
夏霁耸耸肩,每次私服出宫,她总被提醒不可暴露身份,但总是头脑一热便忘个干净。
她这次偷溜出宫,身在北齐,更需小心行事。
术士听闻她久久未应,猜其为难,指着桌上签筒:“姑娘不便说,也可摇掷签筒,老朽为您解签。”
夏霁看看签筒,又凑近细瞧他的眼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双眼紧闭:“先生既有眼疾,又如何看签文解签呢?”
“眼不见方得心明,心明才晓万物事。”
听不懂,但照做。
夏霁抱起签筒,双手上下一摇一摇,竹签轻碰,沙沙作响。
夏霁盯着那支“上上签”,心里嘀咕:快出来~快出来~
“啪嗒”一支竹签掉落在桌上,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支。
她不情不愿地递出竹签,术士顺着签文反复摸了几遍,眉头紧蹙:“姑娘,这是大凶之兆,血光之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