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巡重尊卑,是先帝唯一皇子。
他自幼锦衣玉食,从不把侍从当人对待,稍有不合心意,轻则打骂重则刑杖。
曾一婢女生了别样心思,手刚搭上他,便被活活打死。
太监通传声在殿内余音不绝,远处太监手举绣龙黄扇,缓缓走来。
沈淮序伸手一抄,抱起夏霁,快步走入寝殿,将她往床上一丢。
他伸手一扯,销金帐如波浪般层层荡开,缓缓垂落在床周,那轻盈软帐轻轻摇曳,冉冉生香。
夏霁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伸手去掀帐帘,恰恰迎上沈淮序回握帐帘的手。
沈淮序顺势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想死就别动。”
夏霁一手被他握着,头发散乱眼前,里衣也露出半肩,她另一只手理理衣襟。
赵巡在前殿未见到沈淮序,他身旁的顺喜公公正四下寻沈淮序。
脚步声渐近,沈淮序呵止住顺喜:“我速速就来。”他扯正衣服,随意拨弄几下头发,不至于太失仪。
“今日之事本王不与你计较,待陛下走后你再走。”
沈淮序悄声留下一句话,松开手,提步去了前殿。
夏霁一拢秀发,被握住的手失了力,她瘫坐在床榻上。
他倒还对自己开恩了?
夏霁忍下一时之气,深宫内苑,走为上策。
前殿内,沈淮序襟口大敞,褙子整身歪斜,脖颈泛着红,玉冠翘起,头发凌乱,一副吊儿郎当模样。
赵巡盛怒,他从衣着不整说到游手好闲、从贪恋美色论到不守孝道、从一家之计说到家国大业,把沈淮序批的一无是处。
殿内外的婢女太监们,静声站着,只听着砰砰心跳声。
赵巡骂得口干舌燥,喝一口茶,怒目瞪着他:“朕所说的,你可听进去了?”
沈淮序起身一礼,头上玉冠落到地上,叮当几声脆响,滚落一侧,淡淡道:“是。”总归赵巡不能奈何他,他有恃无恐。
赵巡气得一拍桌子,拂袖而去。
圣上震怒,再漫不经心的宫婢也都打起万分精神,不敢懈怠。
婢女和太监们中午不能休息,匆忙用过午饭后,回到各自位置。
承乾宫清净,并无太多杂事,但大家或在殿后花园修剪枝叶、或在殿外洒扫、或擦拭桌架,分外严肃认真。
配房内只有乐绫一人,她侧躺在床上,伸手去够桌上的茶杯,血水顺着她的胳膊滴落在地。
夏霁取水路过,看到行动不便的乐绫,她疾步上前把茶杯递给她,扶她起身,乐绫不由得“嘶”了一声。
夏霁手上黏湿湿的,沾了血,她扶起乐绫,才发觉她的后背衣服已被血浸透。
夏霁转身想去找大夫,乐绫虚脱地抬手,连拉她的力气也没了:“别去,圣上下旨,没人敢管的。”
乐绫指着床铺:“那有个瓷瓶,劳烦你帮我...”声音渐小,只闻耳语。
夏霁从匣子里取出干净的绸布,乐绫的衣服和伤口粘连在一起,她轻轻擦拭伤口,先把乐绫身上血水擦干,若强行褪下,只会将伤口撕扯更深。
她从被子中摸出瓷瓶,有些犹疑地拔开瓶塞,凑近嗅了嗅,刺鼻味道扑来,她扭头躲远,这药粉无毒吧。
但她无法开口。
乐绫趴在床上,轻声说:“这是瑞王殿下送来的,劳烦你了。”
夏霁不由得握紧瓷瓶,沈淮序相送,岂不是更该提防。
但乐绫实在痛苦难忍,她躺了一日之久,再不上药定活不成。
夏霁先撒了一点在自己手背,稍待片刻,并无异样才安心。
她入宫后被算计至此,不得不防,何况这牵扯人命。
夏霁手轻抖着,将药粉均匀撒在乐绫伤口上,见伤口并未恶化,又继续慢慢撒,但气味实在难忍,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冷风吹来,乐绫伤口处未沾湿的药粉扑了夏霁满脸、满鼻,她一直憋着气,不由得一吸,打了个喷嚏。
吹起的药粉全进了她的口鼻,呛得她涕泪横流。
这药粉味道竟比烧焦的肉还难以下咽。
她把瓷瓶放好,担忧地在旁守了好一会,紧盯乐绫伤口,看不出变化。
夏霁见她脸色慢慢好转,不似最初惨白若纸,松一口气。
她把乐绫身子扶正,倒好水,放在她枕边触手可及地方,悄声欲走。
“昨夜,你并未有失。”乐绫缓缓开口,“昨夜春夏她们四人,把你裹着抬进来,若你承宠,该不是如此,我见你脸上有污,便自作主张帮你擦了。”
夏霁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明亮的眸子中蕴着谢意。
乐绫缓缓开口:“初来乍到,定要谨慎小心,我们自是不能同那些贵人相比,莫做了他们的饵。”
夏霁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