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如山一般立在门口,大夏男儿个个魁梧挺拔,身量不低,但阿静还是不自觉怔住了,眼前的人竟比门框高出半头,他往门前一立,完全把门挡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缕光。
男子探身侧着进屋,手里拿着一碗药,药碗在他的大手中如一块盐巴。
在这方小小田舍中,他只能微弓着身子,进屋后他才发现阿静醒了。
他把药丸往前一递,因他力量过大,碗里的药摇摇晃晃洒出去大半,他伸手去接,洒了满手。
阿静犹豫着不敢喝,先开口道谢:“多谢大哥照顾,我还有急事。”她伸手去摸怀里的钱袋,想起衣服已被换下,她现在身无分文。
男子把药碗小心放在桌上,拉开橱柜,阿静带血的衣服置于其中:“换,婆。”
阿静捂着伤口上前,拿起衣服里外检查,钱袋和匕首都在,她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金子递给男子:“这几日打扰了,这些银子你收下。”
男子摇摇头,把手背到身后,慢慢吐出一个字:“不。”
阿静不欲与她多作纠缠,把金子放在桌上:“告辞。”
她还未走出一步,胳膊被人从后拉住,咔得一声骨头的脆响,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拉她的男子。
男子害怕地把手松开,阿静的手臂半截垂下,脱臼了。
男子看着她的手臂,眉毛拧到一起,往前一步,阿静连连后退:“大哥,你先别过来。”
男子愧疚退后几步,指着桌上的药:“喝。”转身出门了。
阿静之前的衣服已不能再穿,她咬在口中,自己把脱臼手臂复位,将东西收好,出门后便惊在原地,这儿不是望京。
隔壁阿婆热心肠,她告诉阿静,这男子名唤大山,是这儿的铁匠,去望京送铁途中遇到受伤的她,将其带回,衣服是阿婆帮忙换下。
这是望京城外的蔚县,距离望京五十里地。
阿静向阿婆道谢,刚起身被她拉下:“你如今受着伤,要去何处啊?大夫说了等你醒后,要喝十天药,这么金贵的药,你不能浪费啊。”
阿静礼貌笑着:“我与人有约,已经晚了,我必须得走。”
最终,在阿婆好言相劝下,她暂住一晚,从蔚县去望京每日只有一班车,她若连夜走去望京,只怕会昏死在路上。
*
夏霁睁眼,看见金丝软帐,奢靡又俗气的布置,她果真又折回了北齐皇宫。
她猛地坐起,垂眼摸摸自己身上衣服,幸好还在。
这儿不是配房,是沈淮序的寝殿。
夏霁掀起身上锦被,提鞋欲跑,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沈淮序。
沈淮序拎着她转了个向,把她推到床榻边,一腿支起,另一手拦住她:“你如此大摇大摆跑出,万一被德妃的人盯上,我可保不了你。”
夏霁被困在原地,她抬手虚空写了个“无”字,这字她记得,北齐同大夏一样书写方式,又指指耳朵。
“如何,你想说你没听到?”沈淮序瞥了一眼,浅笑道。
夏霁睁着明亮的眸子不住点头。
“你觉得德妃会信么?”沈淮序浅笑出声。
若想从宫里逃跑,那可得做好被发现的准备,既已听到了不该知道的事,需得为此付出代价。
沈淮序拉开一旁柜子,抽出其中一个四方锦匣,单手抱着匣子,慢条斯理地翻找。
拿出一个瓷瓶,又摇摇头放下,指节泛着冷光。
夏霁被他用身子环住,仰头看他,他那些奇怪的药粉、药丸,夏霁领教过,莫说杀人于无形,也怪异得很。
她趁他认真翻找时,用力一推,弯着身子从他手臂下钻出,提脚就跑。
这沈淮序阴晴不定,如今被她撞破秘密,不知会如何折磨她。
殿门离她近在咫尺,只一步了!
她的脚停在半空,无论如何扑腾往前,都无法继续跨进一步,沈淮序用手抓着她的发髻,扯着她往回拉:“省省力气,让你走得轻松一些。”
夏霁的头发被他扯得生疼,不住拍打他。
沈淮序将她拉至橱柜边,大手一握攥着她两只手腕,拽着她四下寻找捆绑的绳子。
夏霁双手被缚,脚不停地踢打他,沈淮序任由她踢着,继续翻找。
夏霁猛地一脚踢到他胯裆,沈淮序吃痛蹲下,抓着她手的力道却愈发紧了,夏霁无处可躲。
沈淮序慢慢从痛感中恢复,他凝眸对上夏霁的目光,看到她头上半边绸带,一把扯下,将其拉至床榻边,用绸带捆住她一只手。
怕她逃了,他死死攥住她另一只手,然后从匣中取出一黑色瓷瓶,倒出其中黑色药丸,两指捏住,凑到夏霁嘴边,淡淡道:“我从不想杀女子,但是你是个例外。”
接着他捏开夏霁的嘴,把药丸塞进她口中,确认她咽下后,沈淮序将绸带松开,把她推至门外:“快宫禁了,赶紧回配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