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参加田猎的除了朝中文武大臣,还有不少皇室宗亲,他们的营帐都是挨在一起的,守卫森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冯妙瑜不通武艺,连骑个马跑两圈都勉强,左右明日的田猎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愿留在猎场中应酬那群小“苍晏”们,便向此地宫人打听起了周边有什么旁的去处。
“这地方偏僻,比不得盛京城里。要说周边还真没什么好去处。不过奴婢听说,八|九里外有个靠河的小渡口,那地方常有商人往来,想来应能游玩一二。”来送热水的宫人想了想,答道。
冯妙瑜吩咐阿玉去找马夫问了详细位置,翠珠正在一旁挑灯芯。虽说营帐内置办的颇为豪奢,入口窗口处都挂了加棉的厚帘防风,但山间营帐到底不比府邸,风还是从帘子缝隙里挤了进来,吹的烛光摇摇欲坠。冯妙瑜微微蹙眉,又让翠珠多要了几盏灯点上,方才勉强睡下。
骤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冯妙瑜这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好。
也是为了避免碰到那群小“苍晏”们,翌日一大早,冯妙瑜换了身不打眼的常服,就带着同样是常服打扮的翠珠和阿玉匆匆出去了。
猎场宫人昨日提到的是个名为云塘的小镇子。
作为小镇来说,此地车马繁忙,可谓一片盛景。但诚如那宫人所言,若是和盛京相比那就要差远了。
春色正好。冯妙瑜拉着翠珠和阿玉在渡口边转了好几圈。渡口边纤夫水手,商旅往来繁忙,时不时还能见着一两个相貌异于中原人士的蛮族人或化外人,三人有说有笑,河面上像撒了霜糖一样泛着粼粼的光,琐碎而又平凡,却让人觉得十分安宁。
主仆三人正打算再去别处逛逛,扭头就见五六个锦衣玉冠的年轻公子迎面走过来。
倒不是冯妙瑜的眼神有多好,只是这几人的穿着打扮,着实与朴素的云塘镇格格不入。
更何况,昨晚那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方脸公子也在里面。
冯妙瑜开始头疼了。
简直是造孽,想着绕开麻烦,却不想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且进去喝杯茶,吃点东西。”
冯妙瑜看了一圈,渡口周围空旷,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避开那几人,就拉着翠珠和阿玉两人进了一旁的酒楼。
酒楼大堂中央支了个简单的戏台子。有个穿水蓝半臂的姑娘正在上头唱曲,唱的是轻快俏皮的渔家小调,底下几个喝得烂醉的壮汉拍手叫好起哄,陶杯砸在桌上,看得向来克守礼仪的阿玉直皱眉。
一个竹竿似的,肤色黝黑的管事挂着一脸和气生财的笑意迎了上来。
“客官好,您几位,可有预约?”
翠珠摇了摇头,道:“三个人,给我们开间雅座。”
那管事口中轻轻“哎呦”了一声。面前这几人的衣着乍一瞧是挺朴素的,可那用的料子却都是极好的绫罗丝绸,显然是几条大鱼,不宰白不宰。
他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殷切笑道:“这会正好在饭点上,不巧店里都坐满了,不过这个时辰镇子里其他馆子估摸着也都满客了……而且,全镇我们家的鱼做的最好,您几位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就和人拼个桌儿?”
冯妙瑜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拼桌就拼桌吧,反正来这主要是为避开那几个锦衣公子,吃东西倒是其次。
那管事眯着眼笑了起来,他抬手刚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个时候,突然匆匆过来个穿布衣的中年人。
“何大管事,你方才给我的单子怎么和我那的账目对不上呢,你上次在我这买了五贯茶叶,四十文一包,那应该是……”
话说到一半,看到了何管事身侧的冯妙瑜一行人,老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这姑娘,不就是那日他家少爷留着喝茶,又借了马的那个嘛!
这间酒楼在楼下看着并不大,没想到楼上的雅座还是个套间。
冯妙瑜跟着老骆步入里面的内间时,谢随正坐在窗边打棋谱。她瞄了一眼桌上的两只茶盏,骆掌柜是来谈生意的,又不会和谢随同席,怎么会有两只茶盏,她就随口问道:“谢公子这是约了人?”
谢随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冯妙瑜。
是巧合吗?还是说,她得知了什么消息……
谢随看她一眼,垂眸按下心里的不安,他不动声色给那酒楼的何管事递了个眼神,含糊不清道:“算是吧。”
“之前和这里牙行的管事聊了会。林大人的内弟打算开个药材铺子,盛京的铺面价格实在高昂,林大人就让我来这里打听打听。”
冯妙瑜又看了眼那杯还泛着热气的茶水。
那个人显然刚走没多久。
这间酒楼通往二楼雅座只有一条楼梯。
可是从她们进入酒楼,到上二楼雅座期间,并没有看见有人离开。
他是在掩饰什么吗?
冯妙瑜不得不去想,谢随究竟是真的来打听铺面价格,还是另有目的——一个必须瞒着她的目的。
“那谢公子打听的结果如何?”冯妙瑜又开口,轻声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阳光透过海棠花纹隔扇落在谢随肩头,冯妙瑜就看着他。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眼神里其实带着淡淡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