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这一时半会怕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离猎场还有多远?”她大声问道。
“还有三,三里多。”车夫口齿不清的应答道。
车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喊杀声,是跟在她们马车后面的便衣侍卫们同埋伏之人交手了。
有更多的羽箭被钉在马车车壁上,震得车身好一阵摇晃,胃肠里更是翻江倒海。冯妙瑜突然有些庆幸中午没贪嘴多喝那碗鱼汤了,不然这时候会更狼狈。
翠珠拎着短剑翻身进来,她匆匆抓起冯妙瑜的外衣披在肩头,言简意赅。
“公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人数太多,不如由我和阿玉先去引开他们,您和谢公子走另一条路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此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阿玉和翠珠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冯妙瑜心里清楚,只有她安全了,她们两人和一众侍卫没有了后顾之忧,才敢放开手脚。
她咬着牙点了点头,“知道了,晚些时候见。”
“是。”翠珠道。
阿玉冲冯妙瑜点了下头,两人随即掀开车帘,朝外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背,几个侍卫掩护着她们两人往相反方向跑开。
“人骑马跑了!穿黄衣裳那个!”
“在那边!”
“哪边?”
“蠢货,我说的是那边!追啊!”
冯妙瑜听得马车外叫喊声杂乱的混做一团,风声,雷声,还有蹄铁落下的声音,车夫又扯住缰绳,马头一转,像是慌不择路了一般,竟直直地冲进了官道旁边的树林里。
林间的地势自然比不得官道平坦。
谢随本想找个机会开口,趁机向冯妙瑜打听一下那两个侍女的事情,可车里实在是颠簸的太厉害了。整辆马车简直就像个厨子手里的小炒锅,迎枕、棋盒、手炉……车里这些未固定的小物件,热锅里的豆子一样四处乱蹦乱砸。
暂时好像没有人追过来。
只是再这样下去,埋伏的人还没有追上来,两人就先被乱七八糟的物件砸死了。
冯妙瑜想让车夫先停下,又怕被埋伏的人注意到,她就压着嗓子喊了两声,却没有得到一声应答。
她只得勉强探出手,晃了下车夫的肩。
冰冰冷冷的。
车夫顺着劲儿仰面倒进了车内,右胸胸口处扎着一支长箭,鲜血浸透衣衫,又顺着衣衫染红了深蓝的漳绒毯子,他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只是手里却还固执的紧纂着缰绳。
冯妙瑜沉默了一瞬,伸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谢随却看都没看一眼那车夫。
驭马之人不在了,可马车行驶的速度却不减反增。马儿到底不比人胆大,受了惊吓便下意识的抬腿奔跑,照这个速度下去,要是撞到了什么,或者是失足跌进凹陷的山沟里,人车具亡的后果,谢随根本不愿去想。
一夜之间跌落神坛,从盛京到地处极边的梅州,再从梅州回到盛京,这六年间种种艰难与不易,酷寒,无止无尽的劳役和那些野蛮的山匪都没能要了他的命,那位大人与许家的恩情,还有那些未能实现的野心抱负——
他怎么能交待在这种地方。
“得罪了。”
谢随说着,突然一把环住冯妙瑜的侧腰,将她拉扯到自己身前。车内本就起伏摇晃,冯妙瑜几乎是半倒在他怀里,她不由得低低的“啊”了一声,还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反应,谢随就搂着她从疾驰的马车上翻越而下。
林间残留着又厚又密实的积叶,两人顺着地势,翻滚了好几周才勉强停下来。
有谢随在下面垫着,冯妙瑜自然无事,顶多就是手背上擦出了几道小口子,她用手肘支起身子,身下的落叶噗滋噗滋地响着,冯妙瑜抓着衣领干呕了好几声,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才下去些。
“谢公子?你没事吧?”
冯妙瑜没有听到谢随的声音,连忙出声询问道。
谢随半靠在树干上微微地喘了口气,除了被灌木枝条划伤外,大腿上更是一片粘腻。方才翻滚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正巧卡在骨头上,血流如注。也许是因为太痛了,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分外清醒。
“我……无事。只是一点小擦伤。”谢随平静地问,“公主呢?”
后面随时可能有刺客追上来,再说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也许会有更多的埋伏,也许会有饥肠辘辘的豺狼野兽。
这种时候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伤者,无论是停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还是扶着他出去皆非明智之举。若发现他受伤无法行动,冯妙瑜肯定会丢下他自己一个人离开。
自己的性命和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换了他,他一定会选择抛下那个人,不会有丝毫犹豫心软。
他贴着树干慢慢地起身,一寸一寸的,远远传来鸟雀凄锐的鸣叫,深林里总有种不怀好意的阴森湿意,只是站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的额头上就已经爬满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