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拾完冯妙瑶寄来的一大堆东西,两人都累得够呛,草草洗漱了上床歇息。
屋里静极了,唯有月华透过碎玉的窗格沥沥流下的声音,冯妙瑜翻了个身,分明方才还困得要命,这会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你睡了吗?”她盯着纱帐发了会呆,轻声问道。
“没有。”半晌后,谢随淡淡回道。
冯妙瑜看着他的背影,又提议道:“既然睡不着,不如来聊会天?五皇妹寄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虽然说大部分都是给雪团的……但总得回礼才行,我还没想好回什么礼好,你帮我想想?”
“回礼倒不在于贵重,最重要的还是投其所好吧。”
“投其所好吗……妙瑶在信里说想吃宫里做的点心了,水晶龙凤糕、油浴饼什么的。可这些东西是要现做的才好吃,就算是八百里加急,等送到她手里也早放坏吃不成了。”冯妙瑜道。
“那寄原料过去如何?五公主身边应该有懂厨艺的仆下,到时候连着菜谱一起送过去。”
“这倒是个办法,”冯妙瑜眼睛一亮,笑道:“这样一来就不只是点心,其他的吃食也能给她带过去了。我想想,除了吃食,应该再找人画几幅雪团的画给她送过去,然后再……”
谢随只是安静地听着。冯妙瑜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了,又一点一点消融在月光和微尘里。
谢随翻过身。冯妙瑜已经睡着了,侧脸沉静,长长的睫毛随着她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他心里忽然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平静,如静水,亦如今晚月色。
谢随就看着她,良久,他伸手帮她拉起了已经卷到腰间的薄被。
等冯妙瑜睡醒来时,外面阴沉沉的,还飘着点小雨。谢随一早已经去衙门应卯了,阿玉则在门口数落人,这倒是件罕见事。
等阿玉进来,冯妙瑜一面梳洗一面问她,“怎么一大早的就训斥人?”
“值夜的小丫头忒粗心了,奴婢早先交代过她们这听荷轩的烛灯是一晚上不能断的,可早上来时奴婢却见屋里没有一盏灯亮着。”阿玉道。
闻言,冯妙瑜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侍女忘记了留灯吗?可她昨晚睡得很好……
这算是好的变化吧?
“算了,以后就不用留灯了。”冯妙瑜笑了笑,轻声道。
——
虽说要给冯妙瑶寄的东西列个单子吩咐下人去跑一趟就是,但毕竟是给妹妹的东西,冯妙瑜还是想亲力亲为,一早便带上阿玉和侍卫们出门了。
索性都是些寻常原料,青盖小车在东市转了一圈就采买齐全了,雨已停歇,冯妙瑜就和阿玉一道站在外面监督店小二往车里搬东西。
白日里的市坊热闹极了,贩夫走卒,车水马龙,粮油铺子对面的胡饼铺子跑出来一个抱着布老虎的小姑娘,她盯着两人看了许久,突然转身进去拉了一个布衣妇人出来。
“囡囡啊,没看见阿娘在忙吗,到底什么事……”
布衣妇人原本皱着眉头,出来看到阿玉后,却陡然眼前一亮。
“这,这不是玉姑娘嘛!”
说着,那布衣妇人又看见阿玉身前站着的冯妙瑜。
阿玉穿着打扮已是不俗,可她旁边那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却更为出挑,白上衣,底下是齐胸宝石蓝色瑞锦花纹裙,一条翠烟似的水绿披帛,发髻间雕花玉栉莹润细腻……再加上阿玉对那女子的态度,不难猜出冯妙瑜的身份。
“多谢夫人!”
那妇人拉着小姑娘的手匆匆走来行了个大礼。
冯妙瑜虽然不认识这个布衣妇人,但阿玉应该是知道的,她暗暗用眼神戳了阿玉好几次,阿玉才反应过来,小声说道:“这是范氏和她的女儿——她的夫君是周阿七,咱们府里原先的车夫。”
冯妙瑜微微一怔。
府里原先的车夫,那这布衣妇人就是周阿七的遗孀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想来周阿七也不会死在回猎场的路上……她哪能受这个礼。冯妙瑜往旁边迈了半步,又叫阿玉扶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