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事成之后,她,你打算怎么办?”夏宵问。
作为共事的同僚,他希望谢随能一直冷静精密下去。但作为朋友,他希望谢随能闹闹别扭……活得有点人味儿。
“放心,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没打算要她的命。”谢随依旧垂眸笑着,“冯重明倒了她也没了靠山,你若喜欢我就送到你府上,是娶还是纳你随意。你若没兴趣,我会把她送到一个远离盛京的地方好生养一辈子。”
“谢安之!”夏宵愣了一下,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的意思是事成后,打算软禁她一辈子?”
“远离这个鬼地方,清清静静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谢随扭头望向窗外,朱雀大街上游人如织,分明一片太平盛景,他的眼神却像一个重度洁癖看到一块污渍,带着深深的厌恶。
“她若是识趣点,给她送几个面首过去陪她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
“是谁开的窗户?这面粉吹得到处都是,快关上!”
白烟弥漫,长公主府原本敞亮干净的厨房里,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靠窗长案摆着的调料罐子已经被清空,取而代之是各种……绿色的类球状物。软黏的、生硬的、干裂掉渣子的,千奇百怪,虽说是面粉和水做的,但没有一团看起来像能入口的食物。
侍女匆匆上来关了窗,冯妙瑜被面粉呛得直咳嗽,面团和得太稀,她按面点师傅讲的往里头加面粉,又想开了窗户通风面团会不会干快一点。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面点师傅欲言又止。
“这离驸马的生辰也没几日了,公主对驸马的情意大家都看在眼里的,”翠珠上前小心劝道:“那生辰面不如就让面点师傅做了,到时候由公主端上去,想必公主的一片心意也就送到了。”
面点师傅和厨房里其他几人点头如捣蒜。
冯妙瑜咬着唇,一点一点剥下黏在手上的面团,十分郁闷。
“这不一样。”一袋子槐叶已见了底,怎么就拿这么小小一团面没了办法,冯妙瑜不甘,“再买一袋来。”
精诚所加,金石为开。
她就还不信开不了区区一团面了。③
厨房门突然开了,阿玉进来,言简意赅,“公主,驸马回来了。”
“快收拾了,千万别让驸马瞧见了。”冯妙瑜忙擦了手上的面粉。
既然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惊喜,就得瞒到最后一秒。反正后面几日谢随都要去衙门,她有的是时间练习。
为保险起见,冯妙瑜沐浴更衣完了才回听荷轩,等她回去,谢随已经睡下了。
只是他似乎还没睡着。
冯妙瑜迟疑了一下,在他身边躺下了,青色帐子边上垂着如意冰花的络子,她轻轻开口,“谢随?我想和你说今天早上的事情……”
“嗯。”谢随含混应了一声,好像是困得不行了,声音低低的,“那是公主的事情,您不必向我交代什么。没有这个必要。”
没必要,这三个字有时候可以代表很多意思。
不在乎。
不想听。
冯妙瑜原本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上不下。
她想了一会,用手肘支起身子,谢随清俊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平静,有种陶瓷般的质感,她小声唤了两声,没反应。
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冯妙瑜只好又躺回去,她伸手,想从背后抱着他睡,谢随却正正好好翻了个身,堪堪躲过了她的手。
冯妙瑜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原来他是在装睡啊。
暮夏的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冷意。其实她根本不了解谢随。她突然想起和张氏吵起来那天,张氏冷冷宣称说这段婚姻不可能幸福。
也许母妃真的是对的吧。冯妙瑜浑浑噩噩地想,但她就是不想承认。
生在帝王家,生不逢时,不受待见都是她所不能选择和改变的,可身边的这个人和这个家是她自己选择的啊。如果连自己亲手选择的人都是错误……冯妙瑜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她翻了个身,一点一点把自己卷起来蜷缩成一团,可肩膀还是在颤抖。
明天就会好。
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盯着蓝沉沉的墙壁,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