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好也有坏。因为一个或几个人的恶意而把所有人都看做是恶人,严加防备警惕,把所有人通通关在外面——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很安全,不会让自己受伤。但这样也会失去善意。恶意是坏的,善意是好的,为什么要因为不好的东西把好的东西关在外面?”
“这个世界待你并不友善。”谢随立刻道。一针见血,像要想要揭穿什么。
“它是很残忍。”冯妙瑜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可也很温柔啊。”
她伸出手指一件一件算着,又有些迟钝地笑笑,“有温柔的人,春天的风,冬日的暖炉,夜里的万家灯火……有时候觉得它残忍,但想来想去,我还是喜欢盛京,还有这个世界的。”
谢随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冯妙瑜会这么说。他大概一直以来都把她当做一个被娇宠过了头的公主。因为被宠爱着,所以可以骄横到不在乎任何骂名随心所欲。因为被高高捧着,所以天真愚蠢不知人心险恶。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只要有心,其实传闻这种东西的真假其实不难判别……只是不愿去想,不愿去做罢了。
若她是愚蠢骄横的,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用一句“像她这样的人,被人利用当做跳板使纯属活该”来摘得干干净净。
可若不是,那那个肆无忌惮践踏,利用他人信任和爱慕的卑劣之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没有多少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这似乎是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用他人的卑劣来掩盖自己的卑劣。但有的人像一面铜镜,镜面不但不能掩盖他人的卑劣,反而会将对方的卑劣从里到外摊开了映在镜面上,纤毫毕现。
雨势更急了,雨珠在车盖上滚动跳跃,放肆开怀的嘲笑着他。
“这条路虽近,但未免太颠簸了些。不如我们换条路走?”谢随突然说。
因为自己受过伤,尝到过悲伤欲绝的滋味,所以还要将这种滋味加诸他人吗?如果这样做,他和那些害死谢家人的山匪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都快到崇仁坊了。”冯妙瑜望外面看了一眼,奇怪道。
她的话音刚落,马车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个急停。接着就是勒马时嘶鸣声和车夫的咒骂声。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冯妙瑜问。
“回公主的话,有个人……一个人大晚上的穿了一身黑的站在路中间,小的一时没看到他,方才差点就碾到他了。”
车夫惊魂未定,捂着心口大口喘气。方才那马的蹄子离那人的脑袋可就差不到两拳的距离。
迟了。
谢随隐藏在衣袖里的手缓缓握起,捏成拳头,然后慢慢放下。
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都按照他原先计划的发展了。
分毫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