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若是有这份算计和狠劲,就不会屈居于一个大理寺寺丞了,” 冯妙瑜摇摇头,炭火房里干燥,又说了好一会话,她喝了口水润润嗓才继续道:“两败俱伤的事情。我这几天一直再想这件事,思来想去,我认为盛京很可能出现了一股既不归属于世家,又不归属于寒门的势力。这次的事情便是他们在暗中鼓动,甚至从一开始就有可能是他们的人一手促成的。”
“所以您是想要我下去调查这股势力?”
冯妙瑜微微颔首,表情凝重,“如果真的有这样一股势力,敢设这样的局,把我们这么多人都蒙在鼓里当成棋子使唤,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的野心绝对不小。眼下他们还藏在暗处,您调查时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们。”
“您说,这股势力有没有可能和蛮族有关系?”颜先生摸了摸胡子问。
“那是最坏的可能。”冯妙瑜说。
“那老夫先差人下去查查,有了消息再来向您汇报。”颜先生拱手退下了。
阿玉进来送药时,冯妙瑜手里仍捏着那封颜先生带来的信,她靠在椅子上望着供桌后面那对四君子的堂屏,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一一排开。
“公主,到该吃药的时辰了。”阿玉说。
“知道了,先放着吧。帮我拿纸笔过来。”
冯妙瑜脸上没什么表情。能制住皇叔,给他削个爵贬个官,这就够了吗?不,远远不够。无论有意无意,差点害死她,害死她的孩子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过去呢。她转过身,又瞥见桌上的栗子小山,“这些栗子是颜先生带来的,你拿下去给府里的大家分了吧。”
长公主府,问梅阁。
“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赵岳才从外面锻炼回屋,就见白去华拍桌抱怨道。
“这是怎么了?”赵岳不明所以,便问。
白去华指着桌上的炒栗子,“你来看看这个!”
“唔,是炒栗子啊。这栗子有什么问题吗?”赵岳依旧不解。
“你瞧不出来吗?这栗子又小又干,明显不是他们府里常吃的那种由南地进贡来的——还是冷的,都放凉了才送到我们这里来!我看这长公主府里的人和外面那些人没什么分别,见人第一面都是先看人家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势利得很!他们看我们两人寄人篱下,公主也不来过问我们,便拿吃剩下的不要的打发我们!这是明摆着欺负人,看不起我们了!”
“我看是你想多了。什么势利不势利,看人下菜碟的。一盘栗子而已,天气又冷,拿来的路上凉了呗。”
为了两人的安全起见,这些天他们只能在长公主府内活动活动,不能离开长公主府。赵岳便猜他是在屋里憋久了心情烦闷,难免胡思乱想,便随意安慰了两句。
白去华依旧沉着脸,他突然一把抓着赵岳的手。
“赵岳,等这事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留一辈子吧?”
“我还没什么打算呢,就想着在盛京找份差事糊口,要是能把我家里人接来最好。”赵岳为难,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只好如实答了。
“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这事一结束我就去去宋罂大人手下做事,”白去华压了压声线,在赵岳耳畔道:“我已经和宋大人联系上了,他那边缺人的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去宋大人手下做事?宋大人慷慨,官位也不小,到时候你我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啊。”
说完,他横着胳膊肘撞了下赵岳。
“宋罂大人?”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赵岳想了想,异常吃惊,白去华怎么和宋罂扯上关系了?但赵岳嘴上还是委婉道:“可我听说那位大人的名声不大好……”
何止是名声不好,宋罂这个人在朝中简直是臭名昭著。实干没多少,却是个纸上谈兵的行家,年近半百,总算靠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奉承上了位,却转头就把曾在微寒时提携他的岳丈一家踩在脚下。肚子里有三两滴墨水的读书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傲骨的,士可杀不可辱,没几个人愿意自降身价和宋罂扯上关系,可帝王偏偏赏识他,时常召见。世家,官位比他高的人不屑管他,官位比他小又管不了他,于是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些都是虚的,最要紧的是宋大人愿意提携我们,有他帮我们能少走多少弯路?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姓黄的同窗?他不就背靠大树一路高升吗?当年他可是哪哪都比不上我们的……要我说宋大人这事,是提着灯笼去找都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就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白去华一脸期待。
“你……你让我想想。”赵岳为难道。
这真的是个好机会吗?他想问白去华,但看到白去华的眼神,他又把问题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