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等那么久,也饿了吧。来陪朕吃点宵夜再回去吧。”
桌上碗筷都摆了是两份,冯妙瑜明白他的意思,她想了想,却说:“不了,父皇若没其他的事情,那儿臣先告退了。”
冯重明和刘公公都是微微一愣。
半晌后,冯重明才点了点头,“有空记得去看看你母妃。”说罢挥挥手,叫刘公公送她出去。
书房一下子就冷清了。
等刘公公送完冯妙瑜回来,帝王已经用过了宵夜,正坐在书桌前沉思。
“她变了。”冯重明轻轻说,“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倒是越来越像她母亲了。”
帝王有意留冯妙瑜用膳,她却拒绝了。刘公公摸不准帝王的心思,不敢贸然接话。
“要是他们两能换一换,朕也不必操这个心了啊。”冯重明又叹了一口气,拿起朱笔,“替朕研墨吧。”
蚕丝绫锦在书案上展开,刘公公挽袖替帝王研墨间无意扫到了上面的内容,登时吓得跪倒在地。
“陛下,恕奴才僭越,这,这……”刘公公有些结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哪怕是公主,从古至今,也从来未有过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啊……”
“多嘴。”冯重明拿起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落在锦书右下,帝王的意志,“若有用到这份圣旨的一日,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的。”
“好了,你拿下去好生保管着吧。”冯重明把圣旨交给刘公公,却又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止住。
他张开手,掌心里有淡淡的血色。
——
出了太极宫的宫门,往延禧门方向走了两步,冯妙瑜又突然改了主意。说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去凤仪宫看望皇后了,凤仪宫内仍亮着灯,母妃一向睡得晚,冯妙瑜便叫人前去通传,没一会,郑姑姑从里面出来了,她屈身向冯妙瑜行了礼。
“时候不早了,公主请回去早些休息吧。皇后娘娘这会不愿见人。”郑姑姑说。
雨已经停了。积蓄的雨水从瓦檐上落下。
“又吵架了?”冯妙瑜问。
“年前的时候,”郑姑姑动了动嘴,哪怕冯妙瑜已经是有了家室的大姑娘了,父母间的这些事情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明说,郑姑姑便含糊道:“皇上和娘娘起了些争执。娘娘不是不愿见您,眼下娘娘是谁都不想见。还请公主见谅。”
“我知道。”
郑姑姑又道:“奴婢瞧着公主的气色不错,您的身体可是好些了?娘娘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心里是担心您的。上次送去的那两个嬷嬷照顾您照顾的可用心?”
“好多了。宫里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的。那两个嬷嬷做事很细。”冯妙瑜说。
她小产的消息传出去后,张氏便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补身子的,日常用的,非常实用,这种事还是女子最清楚了……还派了两个经验老道的嬷嬷专门过去照顾她休养。
“那劳烦姑姑和母妃说一声我来过了,”冯妙瑜抬头望了眼凤仪宫,黑魆魆的,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轻轻说,“我走了。”
——
帝王的身体状况是绝对的机密,就连冯妙瑜无权过问,更别说普通臣子了。
大概真的是龙体欠安,不得不提前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自那天晚上传冯妙瑜入宫后,冯重明又开始器重冯妙瑜了。具体表现就是不论做什么都要带上冯妙瑜一起去,就连去京畿大营校阅都不忘叫冯妙瑜在身边——这是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事情,带一个已经及笄出嫁的公主去大营校阅,这是打算把兵权给她玩玩的意思?
满朝内外一时哗然,众说纷纭。
只是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不论,冯妙瑜自那日后便忙得脚不沾地,难得有空回府也是倒头就睡,谢随看着心疼,却也没法帮她分担,干着急,只能在零碎的小事上更加体贴,让她少些烦扰,能多休息一会是一会。
人忙起来就顾不上时间。
一转眼,春已深了。
三月初七,清明祭祖。
祭祖之事有礼部和太常寺一手操办,冯妙瑜才总算有了些许喘息的功夫。一觉睡到翌日下午。神清气爽。
午后暖阳透过隔扇洒在地上,屋里安静极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许久没有这样悠闲过了。冯妙瑜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有些不情愿地爬起来。
她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只好自己披了外衣推门出去,院子里也安静极了,空无一人。
又往外走了两步,才终于在梨花树下瞧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