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卡萝尔没能再说什么。她的眼圈红了，眼眶里闪着悲哀的泪光。不知道是因为亨利年纪这么小就动了杀人的心思，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在艾比还在喘气的时候，卡萝尔拖着受伤的身体出奇不意地冲过来扑倒了她，二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不得不说，卡萝尔和人打斗的经验是很足的，在地上缠斗的那几秒，她把地上的两把枪拨弄了老远。

艾比费劲地从卡萝尔的胳膊下面挣脱出来。经历了火拼和各种追打运动，她已经累的不行了，只是喘着气托着桌子站定。卡萝尔也暂时放弃了打斗，她身上的弹孔在流血，但是她还是跪在亨利身边焦躁地检查他的呼吸，确保他没事。

就像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地。

＂哈…啊哈…原来是这样…＂看着卡萝尔关心男孩的样子，艾比扶着桌子一边喘气一边笑，＂你想做一个母亲？就是为了这个？＂

＂……＂卡萝尔怔了一下。

＂哦拜托，这就是你的教育成果？你知道我以前一向就不喜欢你的教育理念。教这么小的小孩打打杀杀的，杀行尸就算了，还要杀人？能不能就让小朋友有个小朋友的样子？嗯？这一点你真的很不如洛莉。＂

＂够了。你不必在这种事上耍贫嘴。＂卡萝尔皱眉。

＂那我不耍贫嘴了，＂艾比挑了挑眉毛。＂丽兹和米卡怎么样了？＂

卡萝尔低头看亨利，她没有回答。

＂她们死了？＂

＂……＂

艾比捕捉到了卡萝尔脸上微妙的表情，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哦你不是吧…＂惊讶过去以后她又笑了，这次是嘲笑：＂你杀了她们？看上去是的…＂

＂我没有选择。丽兹失控了，她把行尸当成朋友，她杀了她的妹妹。我只能…＂卡萝尔的声音里带着崩溃难过的音色。她很痛苦。

＂你只能杀了她是不是？哦当然，要想解决问题，杀了就好了，就像你当初对我做的一样。＂艾比往前逼近了一步，＂你让丽兹学杀行尸，学杀人，把那个可怜的敏感的小姑娘逼疯了，然后你杀了她。你很软弱，你让你的丈夫伤害你的女儿，你保护不了索菲亚…现在你又找到一个小男孩？哈…这还真是一个好的循环…＂

卡萝尔被这一连串的话刺激到了，她支起上半身想要辩驳。＂不…＂

艾比一拳打在了她脸上。卡萝尔吃痛地倒在了地上。

＂我不要听你的什么破烂自尊心讲话…＂冷酷无情的女救世军慢条斯理地揉着自己因为反作用力而隐隐作痛的手背。＂老天…你是觉得我不知道你到底做的出什么事？刚才在街上的那个假谈判，你想要老虎吃了我？哦，还得我来提醒你…你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你自己能做个合格的母亲。＂

卡萝尔的抵抗很无力。一方面她知道迟早要面对过去的错误，另一方面却还是，要击败这些救世军。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加在一起，让她护在身前的胳膊虚软又无力，像是在防御，也像是在放弃。

救世军的又一拳落下来，卡萝尔把胳膊放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反抗了吗。＂

＂你说的都是对的。我理解的…＂被嘴里的血呛了一下，卡萝尔看着面前的因为她而变成现在这样的女孩，慢慢地把话说完。＂做你需要做的吧。＂

艾比被那句＂我理解＂的话刺到了。

你理解什么？你理解这些年来，我到底过的些什么日子吗！？

看着身下的脸被打的青紫的卡萝尔，艾比突然忘记了是怎么想要把对方杀了的念头了。她只是火大地一拳一拳地打在对方脸上，好像是在发泄那么长时间以来的委屈：

＂你又知道什么？！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甚至还那么相信你！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你能想象，在尼根的手下、在救世堂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杀人的时候，那些羞耻和恶心吗！？＂

最后一拳落下，艾比打累了。发泄完后，她感觉到长久以来的压在心里的某一处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喊大叫导致缺氧的缘故，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有些摇晃。

＂咳…＂

卡萝尔还有一丝意识。她咳出一口血。

艾比感觉到脑子有些发晕，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在房间里左右扫视了一遍。看到了想找的东西，艾比跨过卡萝尔的身体走到房子的另一头，把那把掉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

这一次她瞄准了卡萝尔的头。

＂我想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现在至少…可以让痛苦结束得快一点。＂

艾比感觉到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在监狱的那个时候，其实达里尔是赶不回来的。她的时间不多，等不到第二天的下午。连救世军的医生都说，她的肺炎很严重，没有药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如果卡萝尔没有决定杀了她，如果她没有开车出逃，她就不会碰上肖恩，也不会得救。

世事无常。

艾比按下了手/枪的扳机。

.

砰地一声。

一些血液飞溅到了墙壁上，但是预想的子弹射出枪管的场景没有发生。

＂……＂艾比感觉到有些耳鸣，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低头看到了自己原本拿着枪的手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一股热流从脖子上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拿另外一只手摸了一下。

摸了一手的红色。

一块铁片嵌进了她的颈部，一动就有更多的血流出来。

冷酷的女救世军对他人的恶意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她的枪在手里炸膛了。艾比忘记了，贾斯汀的那把枪里填充的是那些该死的劣质自制子弹。

伤口疼的要命，她甚至是连哭都哭不出来…想骂一句，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是嗬嗬的气音。

求生欲也不管用了。

＂咳…＂

艾比压着流血的伤口，慢慢地坐在了一边。

热流涌出的更多了，她感觉到手都变黏了。

身体渐渐地脱力，她坐不住了，慢悠悠地躺倒在了地上。

身下是冰冷的地面和吊灯的玻璃，艾比听到房子外面有嘈杂的人声，还有火焰烧起来的噼啪的声音。也许贾斯汀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他们把神之国的房子给点了。

她还听到了就在身旁躺着的卡萝尔的微弱的呼吸声。

卡萝尔的身上有三个弹孔，而她自己则是伤到了脖子的血管。

她们都会流血而死。无非早晚而已。她快一点，卡萝尔慢一点。

也许是卡萝尔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微弱地哼了一声，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艾比没力气转过头看。她把压着伤口的手挪开了一点，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不管…这不算…正反都该算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