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来,你代我转交给他。”
说罢他将酒坛夹在怀中,拉下披风,趁着营中守卫换防之际,从窗帷钻身而出,就地一滚,来到营地后方。
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今夜的风似乎比前几日都要大。
沈行约且走且停,一路躲避甲士的巡查,很快来到西北角的库营,他从一些堆砌的废旧马槽中,倒出事先由乌遂等人放置在此的干草,连营撒开。
一名甲士巡逻至此,忽地听闻营后传来异动。
他怀疑地上前,紧接着便见围墙上,架着的火把被风吹倒,眼见就要落在地上散着的草料上。
甲士一怔,正要上前去扶,却忘记了库房重地,通常是不会在此存放草料的。
就在他上前时,身后一道黑影现出,沈行约猛地抡起木棍,将人砸晕,拖至身后。
火把落在地上,点燃了干草,顺着风向烧至帐绳。
很快,一侧的帐绳被烧断,外营的帆帐被风吹倒,触着了洒在上面的酒水,轰地一下,燃起熊熊火焰。
近处值营的甲士纷纷赶至,眼见库营已经着起来,为首一人道:
“快!找个人去传话!别让火势蔓延!就地取雪!取雪来!”
众人试图用雪扑火,然而营内经过清扫,堆积的雪并不多,而且这几晚风刮得都很大,再不及时扑灭,恐怕会借着风势,烧成一片。
这时,奴隶们也都放下手中活计,围了过来,急躁地乱吼乱叫。
甲士呵道:“别乱叫!都别慌!去取桶来,接应到主营取水的人!”
奴隶们拖着小步,朝主营赶,一路磕磕绊绊,走得很慢,还未赶到主营附近,几个挑水赶来的甲士迎面相遇。
奴隶们围上前去接,七手八脚的慌乱模样,反倒打翻了水桶,水登时洒了一地,四处横流。
“你——!蠢货!”
挑水的甲士气得脸色铁青,忙不迭将桶提起,上前对着奴隶狠狠抽了几鞭子。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事的时候,主营中本就存水不多,火势危机,几乎来不及思量,留在库营灭火的甲士追来,众人商议了两句,顾不得再守禁令,只得开营门取雪灭火。
“多派人手,看住大营!带些奴隶过去!速去速回!”
少时营门打开,奴隶们各提着两只木桶,小步出营,到得一处雪坡前,负责指挥的甲士不断挥动鞭子,抽打在奴隶身上,催促他们加快速度。
却不料短鞭再次挥出,被一名青年奴隶回身抓住。
甲士不敢置信地上前,正要教训他,便被身后一道黑影劈掌切中脖颈,昏了过去。
另一个负责看守的甲士,则被乌遂等人擒住勒死,顺雪坡滚了下去。
“接下来怎么办?!”
那个刚刚抓住甲士短鞭的奴隶问道。
关于沈行约制定的出逃计划,他只向其余奴隶交待了上半段,剩下的具体怎样去做,奴隶们一概不知。
“别怕,都听我说——”
沈行约安抚性地看过众人,又回身看了一眼火光燃起的方向,他很清楚,这场火根本维持不了太久,甲士很快会追过来。
抄手将赛布抱在怀里,沈行约拔剑斩断众人的脚镣,脸色一派镇定的冷峻,迅速道:
“你们先到附近林地旁,制造点动静,引人过去!我去盗马!一刻钟后,在咱们约定好的地点碰头!”
“快走!走啊!”
众人分头行动,刚刚那个青年奴隶突然掉头,朝沈行约追来,道:
“马棚外值守森严,我随你一起!”
沈行约匆促地看了他一眼,思量了一瞬,点了点头。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奴隶们迟迟未回,值营的甲士很快反应过来,不仅组织人手,在极短的时间内扑灭了库营的火。
而且,为首甲士觉察出不对,立即派人冲入大营,解救出被捆着的黑差。
数日之前,益善营地的马棚被暴雪压垮,沈行约曾帮着奴隶修补马棚,实则暗中将支撑的梁柱损毁。
一场雪后,营地的马棚全部塌倒,萧拓不得已命人先将营内马匹迁到附近的一处旧址,作为过渡。
少时沈行约与那奴隶一道来到栓马的矮棚前,几名甲卒横七竖八地躺在草料堆旁。
沈行约撕开一侧衣料,将赛布绑在怀里,正要上马,但见赛布惊恐无比地瞪圆了双眼,沈行约猛一旋身,回头抓住那奴隶甩出的手腕,奴隶手中亮出短刀,刀尖处寒光一闪,差点扎中他的眼睛。
“你——你要做什么?!”
沈行约咬着牙,侧头躲避刀尖的锋芒。却听身前人恨声道:
“做什么?要你的命——!”
在奴隶的施力压迫下,沈行约不得不将整个身子转过,双手紧抓奴隶的两条手臂,却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现在还不安全!”
沈行约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运尽全力,抵抗那短刀,言辞镇定道:“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有什么事,等……等离开这里再说!”
“你还想着离开这里?别做梦了!”
那青年奴隶面目狰狞,恶狠狠道:“我已经受够了!跟你逃出去又怎么样?还不是九死一生,谁知道还有没有命能出去?大王子已经许诺我,只要我今晚趁乱杀了你,就能脱离奴籍,从此摆脱掉奴隶的身份了!”
那奴隶说着,神色中逐渐流露癫狂之态。
沈行约眉头一皱,从他的话中隐隐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正要发问时,怀中的赛布挣脱出来,抱住奴隶手臂,张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
青年奴隶冷不防被他一咬,吃痛地松开一手,沈行约趁这时,立马卯足全力,一把将他推开。
没有片刻喘息之机,眼见奴隶又要举刀刺来,一阵夜风裹挟着纷乱马蹄,接踵而至。
沈行约拔剑与那人对峙着,忽看见数道飞箭朝他们射来,两根羽箭刺中奴隶背后,在他胸前穿出两个血点,鲜血从他口中流出。
奴隶颓然跪倒,至死都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行约脸色倏变,未有片刻停留,当即拽马飞奔,飞跑间他仓促上马,一手持剑,抱着赛布,另一手抖开缰绳,同时心思飞快地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