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们也从不刻意问他的来历,不问他是否还有亲人,为何出现在人市,又为什么不回到亲人身边。
这就像是他们相处之间彼此的默契,谁都没有贸然的先一步打破。
林子风下意识转移话题:“听说金林纸醉楼来了一个善琵琶的乐师,师兄,事情办完我们可以一起去……”
沈卿尘忽然出声:“约了人,谈些事。”
林子风有些呆呆的应声:“啊?哦。”
片刻后,沈卿尘又道:“好。”
林子风不明所以:“什么?”什么好?
沈卿尘道:“擅琵琶的乐师,一起去听听。”
林子风回神,心道糟糕。
他把这乐师请到金林来,今儿是准备邀上那姓叶的去看的。
不过没事,只要今天见面,他就有把握留住对方。
今日就先和师兄去看,改日再带姓叶的去看,刚好也先让师兄听听那乐师的琵琶是不是真的弹得有那么好。
马车驶进金林,两人分开。
-
一宅子里。
一老先生才提着药箱走出屋子。
没多久,屋子里没多久就响起重物落地碎裂的声音。
地上碎瓷片一地。
始作俑者王大鹏还不解气似的使劲往地上砸。
砸完,他气喘吁吁。
“三年了,整整三年!那个小畜生从我这里拿走了我那么多钱啊~~~”他声音都发着颤,“我的血汗钱!现在竟然给我说我只是吃了致人腹痛的泻药!”
地上一人战战兢兢跪在那里:“老爷,这……这真不关我事啊!”
“你是负责后厨的人,什么东西入我口你能不知道?那老大夫说,我每次腹痛那都是即时发作的,药必然是当天就下的,你给我好好想想,每次我发病的时候,还有谁进过厨房!”
转头,王大鹏又喊来一人:“你,带人去给我把那小畜生捉来,我要活的!”
“是,大人!”
王大鹏咬着后槽牙:“三年,我这次要弄不死这小畜生,我就改姓!”
那人刚走到门口,王大鹏猛地突然想起什么,一惊,立刻扬声吼道:“等等!回来!”
王大鹏暴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不行,不能让你带人去,金林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妈的,只能便宜那小畜生了!”
他站定,一扬手:“人就不用带回来了,你去找人把他做了!明着打暗着杀都行,只是千万不要留下把柄让人知道是我干的,我只要他死!!!”
那人领命而去。
地上战战兢兢的厨子突然身子一挺:“王大人,我想起来了,每月家里有四次是送菜来的日子,月初就一次。还有就是,姨娘们爱吃的点心也是月初送来,只有这两个时间,宅子里才有外人进来。”
万大鹏狠狠一拍桌子,上月他没有“发病”。
这个月,可不就马上要到他发病的日子了。
“这月送菜是什么时候?”
“已经过了!”
“那就是送点心?什么时候?”
“今……今天!”
-
“哥,我都打听好了,元宝楼今天确实给一个叫宋怀安的留了个厢房,在三楼,厢房名字是‘六六六金’。”
林子风点头。
馒头继续:“哥,这元宝楼虽说是家酒楼,三楼也是厢房,可他们这说打造什么意境,我也搞不懂,反正我去看就发现厢房的门竟然是镂空的。”
“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厢房了,可大堂还有位置,我就给定下一个。这事儿我没办好,他们生意实在是太好,听说主要是有个中州那边挺出名的乐师被请来了,平时哪会这么多人。”
林子风一听,心下更定了。
能让宋怀安在金林单独相见的除了那个人他就不做他想,如今这宋怀安还把中州的乐师都请过来了。
这次绝对跑不了!
他今天就要去会会那他用了三年时间,梧桐山、金林都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出来的人!
“馒头,这事你办得好,接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
“哥,你这真不需要我做些什么了?”
林子风点头。
馒头看了看天色:“行,哥,我还得去一趟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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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方落座,一阵接连不断的琴音就流泻而出,悠扬婉转,在楼里回荡,余音绕梁。
宋怀安细观对面人这脸色,就知道自己这次事情是办对了。
若是将这乐师单独请来弹奏,未免显得过于殷勤,恐还惹得叶兄不喜。
如此安排,看似巧合,倒是甚好。
借着这琴音说道上了几句,宋怀安引开话题。
“叶兄今日能来,可真是太好了,上次宋某琐事缠身,托人捎回的话……我那小厮定是听错了,还好今日我来了,若是不然可让叶兄白白跑上一趟。”
沈卿尘淡淡道:“和他无关,是我改了主意。”
宋怀安竟也接得住话:“叶兄可真是性情中人,说话颇为直白,不兜圈子,我很是欣赏!”
而此时,一楼。
林子风见时间差不多了,整了整衣衫,进了元宝楼直奔三楼而去。
只是他还没挨着那梯子,他的路就被一人挡住。
挡住他的人,将手里的纸叠吧叠吧,扔给身后的人。
身后那人只低声道:“就是他。”
林子风心里挂着事,见状,拿出一锭银放到对方手上,不耐烦道:“让开。”
那人拿了那一锭银却只歪嘴笑了笑:“银子,哈哈~他竟然给我银子,挺好~”
这人身后跟着几人,都聚在梯子附近,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子风正准备再拿一锭银的手忽的停住,他这才正视起面前这些人。
这些人,似乎并不是这元宝楼里的人。
楼上。
宋怀安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叶兄,这次其实是宋某有事相求。”
见沈卿尘并未表明态度,宋怀安继续道:“我知叶兄医术甚好,我友人患有咳疾,家中请了许多大夫都找不到病因,他但凡疾行或是劳累,还会咳血,病情日渐加重,宋某想请叶兄去帮我那好友看看,自然,酬劳不是问题……”
“叶兄?”
宋怀安说完,这才发现沈卿尘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这里,而是只看向楼下一处。
他们这位置视野极好,能清楚的看到对面二楼高台乐师的模样,自然也能将一楼大堂的情状一览无余。
此刻,一楼正喧哗,似有客人起了争执。
而沈卿尘的视线,就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宋怀安跟随沈卿尘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白衣小公子,被几人拦着。
那白衣小公子似乎想要上楼,那几人不但不让,似乎还故意找茬。
在对方没注意的时候,那当头的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几人就悄悄将那白衣小公子围了起来。
周围的看客有人想上前解围,就被旁的一人往后狠狠一推,推得直坐了回去。
“看来这些人是有预谋的,这金林倒也不太平……”宋怀安话还没说完,原本坐在他对面之人就已不见。
而此时,那白衣小公子朝着他的方向直直看来。
透过那镂空雕花门廊,他这才看清,这不就是几年前他和叶兄在客栈见过一次的,那披着黑色大氅的少年?
宋怀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也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
这要是放在两年前,林子风第一时间就能确定面前这些人是他的哪一个仇家。
可现在,先不说他得罪的人,就他干的那些遭人恨的事儿,都不只一件。
更不要说他黑吃黑吃得风生水起,得罪的人可不是用几个就可以形容的。
一时间他有些摸不准面前这些人到底是谁的人。
这就让他不知道,这笔账到底该记在谁头上。
不过正事要紧。
他打着商量:“你看你已经收了我一锭银,我们的事能先放一放吗?我现在有点急事,等我先上去,把我的事处理好,待会再下来和你们解决我们之间的事,你们看行么?”
显然不行。
因为就在林子风说话间,这几人就已经将他围起来了。
林子风叹了口气:“我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好言好语的和人商量,既然你们也不愿意……”
话还没说完,林子风就一把药粉撒了出去。
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有功夫底子在身,还第一时间就屛住了呼吸。
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子风压根就不会武,随便来一个会武的都能将他制住。
他打不过,还能跑不过?
这里人太多,那人还在楼上,也不知道注意到这里没有。
他总不能犯险下狠手。
总归宋怀安和他那心头肉都在这里,他在外面将人截住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还没跑上两步,后面那生怕死不了的人,就追阎王爷一样追上来了。
林子风觉着手臂一痛,就被那身后的人卸掉了胳膊。
追上来的人显然也没想到,就这轻轻一下,直接把人胳膊都卸了。
那人一时间有点无语,也有点茫然,心道这小子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林子风则是怒从心底起,那好着的手都伸进怀里了,正要不管不顾先报复。
面前就从空中落下一人来,将那人一脚踢到面上,狠狠踢了开去。
同一时间,林子风已经被另一人揽着,托着受伤的手后退疾行数步。
林子风有些发愣的看着那忽然出现,显然武力值爆表,压制着其他几人的人。
心跳没有失衡,也没有曾经每一次见到这个人会出现的欣喜、雀跃。
历经一世,林子风此刻满脑子想的却是:他竟不知道,原来他会武。
眼前在瞬间闪过很多幕。
他上一世不慎落水的时候,这人就在一旁。
他被人打的时候,这个人也在现场。
甚至,他被人一剑穿心钉在地上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
哪怕是到死的时候,林子风都为他找着借口,无论多拙劣。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他是做了很多坏事,可他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他宋怀安的事。
他就……那么遭他厌恶?
手臂被轻轻捏了捏,随后一阵剧痛。
是手臂复位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另一只手手臂也被轻轻捏了捏:“好了,其他地方可还有受伤?”
林子风还未回答,那在他视线里的人就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叶兄,你可还好?”